旧梦依稀,往事不可追矣。
很多事情等颜曦之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凡是未得到的与过去的,才是最登对的。
颜曦之与冷因梦自幼相识,那时的冷因梦还是个小女孩,个子矮小,总排在队伍最前面,话很少,安静冷淡,美人胚子。
这是颜曦之对她的初印象。
冷因梦从小就与众不同,不合群,自娱自乐,上帝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其它嬉笑玩闹的小朋友,眼神高傲,仿佛在说:你们都是一群俗物。
冷因梦因此是各位家长极力排斥的对象,大人喜欢背后议论说:这个小女孩真讨厌,长大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人总以为小孩都是蠢货,什么也不懂,所以大人喜欢和小孩说:你要和谁谁谁玩,千万不要和谁谁谁玩,她只会带坏你。
其实小孩最明白谁最适合自己,谁是真正的好小孩,在这一点上,小孩的直觉可比大人准多了。只有大人才会被那些擅长虚伪矫饰的小孩迷惑。
所以大人们很喜欢颜曦之,他总是一副温柔的谦谦君子模样。颜曦之的朋友很多,多的他根本记不得他们的名字,可其实他内心和冷因梦想的一样——一堆俗物。
颜曦之一直觉得冷因梦很特别,可他还是从来都没有和冷因梦说过一句话,他觉得她比较可怕。
他怕他上前说:和我们一起吧。冷因梦又用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审视他,然后轻易戳穿他:你每天装君子是不是很累?
直到三年级一场音乐课上,女音乐老师点名叫他弹钢琴,他们才得以相识。
冷因梦是个很随性的人,当她想和谁说什么,她便会直接了当的走到他面前坦言。比如那天放学,她迎着阳光走到他面前,仰头扬笑,露出一个具有迷惑性的酒窝,说:
“我喜欢你弹的钢琴,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
后来颜曦之想:如果冷因梦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一定后悔死了那天和他开口说第一句话。
他想没有一个人能拒绝像冷因梦这种人的示好,从小就是。
和冷因梦真正接触后,颜曦之才发觉这个冷美人很善良。
冷因梦的母亲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子。
白姝柔来自烟婉,千里昭昭嫁给了冷为谦,总是喜欢绾着一头长发,风吹疏影,白姝柔落下的几缕发柔柔散在她的脸庞,颜曦之总能闻到一阵扑鼻的冷香。
白姝柔爱好高雅,喜欢古琴还有书法。
闲时还钟意对诗。
很可惜冷为谦是个十足的俗人,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比较喜欢聊股票。
某一次白姝柔见月色溶溶,便有感而发: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
冷为谦自顾自的看着报纸说:今天涨势不错。
冷因梦对于白姝柔与冷为谦的性格都各有继承,显得很复杂矛盾。
白姝柔希望冷因梦未来开心随性,冷为谦则要求她要成就一番事业。
当冷因梦表示自己希望学钢琴,白姝柔欣然赞成,冷为谦只是拉着脸说:学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然后把文件举过视线,接着招呼冷因梦过去,想教她看企业的财务报表和企业管理。
这通常会引发一场“家庭大战”,为了平息这场大战,颜曦之只得去当冷为谦的小听众,而白姝柔为了弥补遗憾,只好退一步教冷因梦弹古琴。
其实这倒都在成就他们。
各家或许都有些各式各样的规矩,冷为谦的规矩尤其多,简直是“家训”。
诸如:女孩子要矜持,不可有失优雅得体、女子要有才学,不能像块呆木头、女子要像芭蕾舞演员一般挺胸抬头走路,气质要好、女子要有礼仪,吃饭不可发出咀嚼声,走路不可蹦蹦跳跳、不可以穿着睡衣出街、每个场合要有得体的衣着。
最重要的是,要选对枕边人。
这一点,比较像颜曦之的母亲。
她要求他要考高分,要考上好学校,要有成功的事业,哪怕不择手段。
所以颜曦之对冷因梦有一种共情式的同情。
“同病相怜”使得他们关系更近。
渐渐的他们父母间的关系也随着两个孩子的距离拉进。
后来出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情况,冷为谦教导冷因梦时颜曦之的母亲姜唯意与冷为谦观点相近,而白姝柔和颜曦之的父亲颜铭通常统一。
有时颜曦之觉得他们是不是都嫁错人结错婚了。
颜曦之显然是个乖小孩,渴望满足父母双方的心愿,冷因梦倒只喜欢白姝柔,因而随着年纪增加与冷为谦的关系愈发僵化。
初一那年,冷因梦要搬家了。
临别前,他们一起看了一场烟火,那场烟火比较远,听说是国安庆典四年一度的烟花,他们彼此都很不舍,所以冷因梦爬上高高的藤蔓摘了一朵紫藤花给他。
她说:勿忘我!
从此以后,紫藤萝就叫勿忘我。
多年之后颜曦之的情人苏婉茵曾经说紫藤萝好美,颜曦之当时冷漠无意识的说:那是勿忘我。
愚笨的情人笑话他,他冰冷的扫了她一眼,情人胆怯的闭上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