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为山野小民,但是他亦曾听闻本国当朝首相汉宫春之名。以往偶然外出贩卖野物时,老猎人时常在某些乡村小酒馆里听闻旅者议论当朝首相如何如何,细细剖析之,却是毁誉参半。此等言论虽为道听途说,却亦不失为民意反映。然则,长久以来,老猎人从未听过当朝首相欲行忤逆之举。此等政务虽处庙堂之高,而距江湖遥远,老猎人武林却依然震惊不已。
“……汉宫春逼迫平庸无为的云荒国君南野退位,并随即将其诛杀,另自宫室宗亲中择幼主南楼立为云荒国新君。”老神术师继续缓缓言道,“然而,新君初立,汉宫春自身就进位太师,令自身愈为权倾天下!面对此等国家剧变,朝中诸多大臣皆心怀愤恨,却慑于太师汉宫春权势,敢怒而不敢言……”
老神术师如此缓缓说着,老猎人武林却感觉到有股彻骨寒意存在于全身上下,宛如芒刺在背。此刻,茂密山林中依然鸟鸣啾啾、青叶飒飒,却亦比以往更添些许肃杀之意。老猎人武林强抑心中惊慌,却听老神术师继续说下去:
“进位太师后,汉宫春竟然要对南野斩草除根!如今吾正遍游中洲天下,其时恰逢身在烈王城中,见其如此暴戾行为,心间不忍,遂趁此乱局孤身入宫,救出南野独子、云荒国太子南棹晚!”
老神术师说着,不胜爱怜地轻抚怀中婴孩。此刻老猎人武林恍然大悟:原来老神术师怀中始终安然恬睡的婴孩竟是国君南野独子、云荒国太子南棹晚!
老神术师仿佛已然猜透老猎人心中所想,不禁微笑起来:“南野虽贵为云荒国君,子嗣上却较为艰难,人近中年方得此幼子,自然极为珍爱。南棹晚刚刚出世,南野就乾纲独断,毅然决定立其为云荒国太子。”说着,老神术师自袖中拿出看上去有些古朴的深红色木匣,匣中静静躺着小小白玉方印,赫然正是云荒国太子印玺!
“这就是您要避开所言追兵的缘由所在?”老猎人皱眉道。
“正是!”老神术师肃然点头道,“虽然吾身怀神术,虽然孤独群岛孤悬海外鲜有人至,但毕竟孤独群岛名扬中洲天下,毕竟国家有倒山之力。因顾忌身份行踪被云荒国朝廷发现,以致为孤独群岛带来祸乱,吾没有直接东归海波,而向西南行,深入山林以蔽行踪。好在此行没有追兵尾随,应是已然被吾蒙蔽过去……”
老猎人武林默然点头,良久,他蓦然醒悟,竟开始惊惶起来,双手亦禁不住微微颤抖。此前始终俯卧在其脚畔青草丛中的那条黑色猎犬亦仿佛觉察到老主人的惊惶,再次狂吠起来。
“如此,您为何要将这些国家秘事告诉于我?”老猎人那苍老声音沙哑地问道。
“吾希望可以将南棹晚太子寄养在你那出云村。”老神术师沉声言道,“倘若吾将这孩子带回孤独群岛,他日若被云荒国朝廷发现,自是不利。而你那出云村地处群山深处,朝廷绝不会想到前朝太子会藏身在此,亦不会来此探查。山民淳朴,想来不会亏待太子殿下。”
老猎人武林凝望着始终在身前老神术师怀中安然恬睡的云荒国太子,陷入到深深的沉默中……
天色欲晚时,老猎人武林踏着夕阳余晖返回村庄,那条黑色猎犬则长长地吐着舌头跟随在其脚畔。此时此刻,地处大山脚下森林边缘的出云村中道道炊烟袅袅升起,偶尔可隐约听到童稚欢声笑语,整座村庄显出安宁祥和景象。老猎人武林在村庄尽头的某处农家院落前止住脚步,稍稍思忖片刻,怀抱着依然安然恬睡的云荒国太子、婴孩南棹晚,毅然转身向着那道木栅栏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