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了眼帘，细长又浓密的眼睫毛恰好为他掩盖了复杂的眼神，放下了手中的书，慢慢调动僵硬的关节，不太协调地站了起来。
两人之间无言。
叶千祈扬了一下手，所有的书籍纷纷合上，竖起，有条不紊地一本间离着一本，按照字目从顶端排满一层又一层，不断有灰尘落下，浑浊的空气与渗入的海风相互交杂。
随着书本整理完，那团白光变成了一朵火苗，一点温度也没有的蓝色火苗。阁内安静了下来，相距数米，两人的耳边只有彼此轻淡的呼吸声。
半晌，苏在泽清了清嗓，用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小怜她……”
“够了。”
轻轻的两个字像冰刃般打断了苏在泽的话，蓝焰闪动了一下。阁内压抑的气氛又添了几分冷意。
“你明知道，她身中剧毒，加上血弑咒，早已无力回天。”叶千祈一字一顿，却又不失“温柔”地说着，
“今天凌晨，已经逝了。”
再一次，故作平静的语调去宣布她自己都不愿相信的所谓事实。那冷漠的一句话说的死者似乎死去的不是一直守护着她，让她依赖的那个挚友，而是一个平凡的路人甲。那种感觉，就像把心撕开一丝一丝，撒上盐，让它变得伤痕累累后，还要自己慢慢抹匀，看着鲜红的血都被晶莹的颗粒化开，覆盖。
明明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正午时刻，阁外的海风却变得冷冽呼啸，好像想冲散阁内悲伤的气氛。
苏在泽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眶里的泪花像水晶般凝结着，哽咽的声音含糊不清。即便努力地强忍着泪水，但是两行清泪还是流下了脸庞，滴落下来，像是一串玻璃珠子掉落了一般，和灰尘格格不入，滑出缝隙，被湛蓝的海水吞噬。
叶千祈转过身，抬起头，努力地让眼角开始湿润的雾气回流到心里。她深知眼泪是世界上最没有价值的东西，流下也只是蒸发后弥入空气。
苏在泽沉重的脚步声透着僵硬，俩人距离拉得很近，双肩被死力一抓。叶千祈转头一看，苏在泽那憔悴的脸突然近在咫尺变得狰狞，“啪”的一声响，苏在泽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本来就对于伊城的环境很不适应，加上一直未曾进食，体力仅剩不多的苏在泽现在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身体瘫软地跪坐了下来。
“你这个该死的焰弑！”也许是过于激动，他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都不明白小怜已经快死了，为什么还非要求我带她回来见你一面！”苏在泽顺着惯性坐了下来，他愤怒地捶了一下地板，干燥的灰尘被震了起来，飞舞，旋转，再次落下。
叶千祈半倾在地上，重重的一巴掌让她右脸火辣辣地痛，右耳都开始有轻微的耳鸣，撑着地板的双手慢慢握紧，嘴角变得紫肿，流下了比她唇色更鲜艳的红。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三千发丝掩住了她的表情，但此刻叶千祈身上散发的冷意比进来后的任何时候都强。
拨开头发站直身子，冷漠地对视着苏在泽仇恨的眼神，叶千祈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蔑。两人之间蓝色的火苗突然化成一把精利锋芒的双刃小刀刺向苏在泽，一瞬，还没来得及眨眼，叶千祈娇小的身影便出现在苏在泽的身旁，抓着刀的一端，用另一端冰冷的刀刃触着他的颈部，也许是太过锋利，已经拉出了一条极细的伤口。
阁外灿烂的阳光被厚厚的白云挡住了，现在的藏书阁内，极暗极冷，弥漫着可怕的肃杀气息，苏在泽的眼睛分明涌上了惊讶，刚刚活动不久的身体又陷入了僵硬，再动一下，恐怕他就会被拉下地狱。
“这一巴掌的代价，”叶千祈将小刀又刺近一厘，“恐怕你还不起。”
苏在泽感觉到微暖的液体从伤口渗出，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脑子也恢复了清醒。
即使不太喜欢与人交谈的他再怎么孤陋寡闻，都听闻过，被焰弑选中的人，生来就要注定成为别人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潭，脚下一摊尽陷难拔的沼泽，身边的路只能由枯骨和鲜血铺成。传说在焰弑手上死去的生灵足以塞满地狱。
他刚才真的打了她一巴掌吗？死神的脚步似乎越来越近了…
“害怕了吗？”叶千祈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你，现在能多呼吸一下都是奢侈。”
苏在泽紊乱的声息听起来有些颤抖，情绪的极致爆发，加上几天并未进食体力的虚耗，现在的他幻力已经到了最弱，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而那把小刀也已经越刺越深，呼吸也开始变得吃力了。刀刃的冷光在叶千祈的眼瞳一闪而过。
等一下，他脑海中角落的记忆似乎被翻起了一点什么。
冰蓝色，的确是异界内稀有的颜色，好像，似曾相识。稍稍定了定神，说出的话却不怎么有底气。
“你，那个小女孩？”
“你的记性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这一点，就是他现在还能活着的一线希望。
”我救过你？”
“是吗？”叶千祈故作温柔的语气好像死神的呓语，让人不寒而栗。
呵，一百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天真地以为，第一次出现那么一个人关心一下自己，即使与那个人素未谋面，对他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