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心地:“所以,染染能饶了我吗?”
男人的衬衫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两颗,历经刚才的混乱,白衬前襟皱巴巴的,存在感极强的大长腿随意敞着,裤管下露出一截骨骼锋利的脚踝,松散极了,眉眼倒是依旧云淡风轻,声音却哑,真挺像刚从风月场所里忙活完的斯文败类。
祝染被噎得不轻,抱着手臂觑他。
今晚周乾疯了吧。
懒得再理他,她没好气扔下一句:“我去休息了。”
“染染。”周乾突然从起沙上起身,捡起地上惨遭冷落的“曼德丽”,两步走到她跟前,伸手环住她脖子,给她戴上,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那些气话,以后不要再随意说。”
有些脾气发泄一通就过去,可有些话,只要说出来,就会留下印记。
祝染顿了顿,也学着他生人勿近的语气:“哦。”
“……”
气话?
她撇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曼德丽”已经被戴到她脖子上,珍珠与宝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锁骨,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每次他们吵架,他都觉得是她单方面在闹脾气,没有哪次最后不是不了了之。
更不明白他刚才的怒气从哪里来,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垒起了一堵高墙,无形却坚硬,各居一偶,已经无法正常沟通。
城市最后一角终于舍得熄灯,月亮从云层里探头出来,给陷入黑暗的城市镀上一层朦胧温柔的光晕,催着人进入梦乡。
据说搬过家的人,每每做场景在家的梦,都会是一开始的那个家,而不是后来的新家。
安然度过民国乱世的周家老宅,每一块砖都冒着百年历史的阴翳气息,复古式西洋风别墅背后爬满绿植,树荫之下的青石小路,常年见不到阳光,家里每个佣人从那儿走过,都跟鬼撵似的忍不住加快脚步。
“啊——”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天际,“哗啦”惊得飞鸟四起。
“你走!你走开!”
女人疯狂推搡着幼年的周乾,将他往窗外推,他不断惊恐地回头看,半圆露台外就是后花园,底下铺满青石,被推下去会要人命。
他知道妈妈又出现了幻觉,手足无措被推倒在地,女人跟着跌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向他,浑不似人类。
“你根本不该出生!你去死啊——”
蛛网似的血丝趴在女人充满恨意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他,干瘦的手指早已掐到他脖颈,全身都写满了恨不得他去死。
正是渴望母爱年纪的男孩,只是想进来关心妈妈,望着女人面目全非的脸,艰难出声,“妈妈……”
他知道妈妈是生病了才这样,这时候想的也只是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闭嘴,不准叫!不准你这样叫我!”
肺里空气像海绵一样被挤干净,变得干瘪,进气少出气更少,死神冷眼旁观地侯在一旁,随时准备将这个约莫才四五岁的男娃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