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腾起一种想要知道,那些循规蹈矩之外的一切,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郁桃被男人盯着,就像是从前她挺熟悉的,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审视与打量。
烛火从他的侧面倾照,阴影又暗又沉。于她而言,所有的神情归咎在一处,便是‘毛骨悚然’四个字。
狗男人喜怒无常。
郁桃摸了摸发凉的手腕,试图挽救自己的小命,“那什么...其实......”
她被打断,韩祎黑眸凝着。
“郁桃。”
“啊?”她抬头,眼神茫然。
“《利工注》别读了。”他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语气沉沉,“姑娘家整日把看不看挂在嘴上,半点矜持也没有,想是小时候就没学好。”
郁桃听他说完,露出个挺不服气的表情,满脸写着‘不是吧,现在还有老古董看《女德》吧?’。
韩祎掀了下眼皮,似是一眼看透她。
“你读《女德》已经没用了。”
郁桃要笑不笑的弯了弯唇,“那该读什么?难道是世子哥哥亲自撰写的书吗?”
她仰着头,烛火的暖光落在她皎白的小脸上,连上头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眉眼漾漾,殷唇艳目间的嗔视无一不含情。
这样秾丽的颜色其实与单纯二字并不搭,但她身上那点时不时冒出来稚气,意外中和了这份艳色。
韩祎垂睫,随手翻着手边暗箱。
没多久,在郁桃一脸‘期待’中,他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书,摆在她面前 —— 一指厚的样子,挺旧的纸页,封皮连书名都未写。
郁桃打眼看的第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让翘楚在外头买的禁书。
但韩祎像是会看禁书的人吗?
明显不是。
郁桃甚至觉得以他的性情,和出家人差不了多少。
以韩祎对她的了解,轻易便看出面前的人满脸胡思乱想。他面无情绪的将书页反至第一页,指着上面的字。
“《三字经》,拿回去抄吧。”
郁桃飘远的神思还未归元,胡乱‘嗯嗯’应了,老半天忽的反应过来。
“《三字经》?”她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五岁孩童尚且都会背下来,你让我抄这个?”
“怎么?”韩祎撩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会背了?”
郁桃微笑着,“世子哥哥,您说呢?”
韩祎轻笑了下,合上书,“第十句。”
郁桃皱着眉,断然拒绝这幼稚的词句从她的嘴里出来。
“那行。”韩祎道:“京中闲着也是闲着,多抄两回。”
士可杀不可辱。
郁桃愤然起身,正要反驳。
只听男人慢悠悠接上了后半句:“......抄完让人送到闫韩侯府,免得有人偷懒。”
她的动作猛然顿住,耳朵牢牢抓住闫韩侯府几个字。
那不是......
白白得了登门的机会?
于是,在前后思忖衡量之下,她将这本书带回了马车。
说来《三字经》也不算长,但是能用这个法子多换几次相处的机会呢?
而且,郁桃看了眼忙前忙后的拾已与翘楚,笑了下。
“《三字经》第十句是什么?”
“啊?”翘楚抬起头,抓着头回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情?”
霎时,郁桃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果然那天骑马的怦然心动只是错觉,狗男人仍旧是狗男人,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夜里的时间总是比白日要快, 路上仅仅停经一地,十来匹马卸下马车,全部赶去马厩饮水吃粮草。
困乏的几个人由驿臣指引着到后院休息, 郁桃在马车上睡了良久,醒来被夜风一吹, 在驿站后院就着丫鬟手里的热水沐浴之后, 精神的不得了。
她想着不定到正午便要分别, 看着几套裙衫头面,心里纠结的很—— 怎么也算是离别的最后一面, 路上穿的简单,但是她打心里又想穿上那些一瞧就贵重的不行的衣裳。
但是再三纠结也无用, 只因明日除了离别外, 还要与外祖舅舅等人见面呐, 路上打扮的花枝招展总有些怪异。
最后她还是裹上件质地柔滑, 绣了白兰花纹的月白裙衫,耳边坠着红玉耳饰, 纤细的腰上系着银丝编织的环佩和香袋。
近京都的地界边上,天气改头换面似的一变, 驿站四处布置的花草生的正茂盛,呼吸间带着点儿潮气。
郁桃坐在东偏厅里, 门口斜对着一尾长廊, 廊下坠着油纸灯, 外头的昏暗中生出细微的亮光,光晕时不时随风而晃动。
茶杯中倒的是六安瓜片,她不太喜欢这味道, 苦味里一股甜丝丝的怪味, 闻起来总像从前在庄子里有棵树被剥了树皮的味道。
于是尝了一口之后, 杯子便被她放的远远的。
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丫鬟站在后面已经打起了瞌睡,才听见护卫进来通传,说一切准备好,可以上路。
护卫前脚出去,后脚便有人进来。
苏柯迁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