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那些被遗忘的、多年前的记忆翻涌上来,而她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自己过去的人生。
偶尔是筹光交错的宴会厅,偶尔是阴暗逼仄的暗室,偶尔是血流遍地的刑房,偶尔……可以看见阮沉桉。
不管是什么样年纪的阮沉桉,都在她记忆里鲜活明朗,她有时候隔得很远看他,有时候隔得很近,但阮沉桉脸上的表情总是冷淡的,好像她不是未婚妻,只是一个殊途的路人,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任何人都一样。
但是孟栖很满足。
她想
,只要阮沉桉没有发现她是一个由阴暗滋生的怪物,那就很好。
在这样轮转的光阴里,她终于看到了那个暴雨天。
她和阮沉桉的订婚礼。
没人知道她站在酒店外面看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多久,快到十二点,她才微微垂下眼睫,于虚空中一吻,与她的远山梦海告别,赴一场死局。
那时候的解子骞大概是很恐惧的,从他脸上竭力想要掩藏的惊惧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被绑着,他绝对会冲上来掐断她的脖子,那张斯文的脸上再也无法挂上讥诮的笑,不会再露出孟栖厌恶的
、看同类的眼神。
“你想干什么?!”解子骞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他咬牙道:“孟栖,你疯了吗?!你敢绑我?!你信不信我回去后……”
孟栖坐上副驾驶,打燃了火,她没系安全带,侧眸看了解子骞一眼,声音柔和:“我信。”
“但是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车子开始行使,穿过无数车流,暴雨砸在车顶,像是一个喧嚣的梦,而她在这个梦里轻声说:“看见了吗?”
解子骞惊恐:“什么?!”
孟栖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是01
72国道,和我的编号一样。”
解子骞浑身发抖:“你要做什么?!孟栖你XX妈的究竟要做什么?!你冷静一点,我可以保证不把你昨天去见阮沉桉的事情说出去……只要你停车,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孟栖不为所动,后面他甚至已经是嘶吼:“孟栖你XX妈的快停车!老子不想跟你一起去死!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
暴雨如注,让可视距离变得极小,孟栖却一直看着车前的昏暗雨色,神情几近温柔:“我做过很多次实验和设计,我有一定的概率不会死,但是,”
她牵起
唇角,柔声跟解子骞说:“你一定会死。”
“孟栖——我承认我对不起你,我承认之前威胁你是我不对,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立刻申请调走,从此再也不让你看见我……”从前趾高气扬的人此刻痛哭流涕:“孟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其实我不讨厌你。”车子已经行驶到了那段决定命运的路,孟栖的油门却一直没有松,她在解子骞惊恐的眼神里说:“我只是不想留着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
对面的大货车已经迎面过来,孟栖微笑:“别害怕,也许我会跟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