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月乌前脚去了后厨,后脚大黄就醒了。
懵懵懂懂地抖开眼皮,先看到了一段雪白的细脖子,再往上看,看到了芥川绷得紧紧,像要把谁咬碎的下巴。
大黄:一定是睁眼的方式不对,再来!
再来也否认不了又一个港口干部被纸月乌干掉的事实,大黄抬起两爪,疲惫地搓了搓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呸!”
芥川:“”
盼望宿主吃苦头的愿望彻底泡汤,大黄心累之余,竟有一种诡异的自豪,莫非在这个世界,宿主就是战力顶级天花板?它摇了摇大胖脑袋,溜溜达达跑去了厨房。
厨房里纸月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大黄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烤肉香气熏得口舌生津。
跳上高凳,就见白底蓝花的大海碗里,盛着一坨根根晶莹雪白,软糯分明的细米线。
纸月乌正在烤牛肉:腌制过的牛肉肉质丰美,呈现诱人的酱红。果木炭火上一撩,噼里啪啦,油脂丰润,火候适中。等表面烤得金黄焦香后剪成小块后,里面却是微微的粉红色。
大黄人立而起,扒着灶台,对纸月乌使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来一块尝尝。”
纸月乌看了它一眼:“柜子里还有一叠清凉符,你拿几张出来,去贴在窗户桌子上。”
意思就是贴完给吃呗,大黄说:“哦,行吧等等,不对!我这几天都快热秃噜皮了,你也没说有符,怎么这小子一来就多出了一叠!”
这差别对待,也太他喵的明显了。
大黄很生气,垮着个批脸,阴阳怪气地说:“哈,是谁说对横滨势力重要人物没兴趣来着,不过一个小小的港口干部,就热火朝天地舔起来了,又是清凉符,又是烤肉米线的,所以之前的清高都是装的吧!”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但凡有几分自尊的人,都不能忍受被泼脏水,无论如何都得反驳回击,必要说得它哑口无言才好。
但纸月乌和妖魔鬼怪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早就悟出了一个真理:和不想理解你的人解释,那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处心积虑,筹谋已久,明摆着没用。
然而这世上的人,受了委屈误解,第一反应向来都是拼命解释,当劳心劳力地辩白一通,最后发现,根本没人听也没人信时——往往没被千夫所指打倒,反倒被无人相信的无力感摧毁了。
和纸月乌把盏谈笑,授他此道的大魔说:你当我们真不知道他是清白的?不,其实我们比谁都清楚,不过是杀人的手段罢了。
那时大魔所在的魔门,刚利用此道,逼杀了一位仙门修士。纸月乌只管妖魔吃人,积攒些干净的不沾因果的功德,至于仙魔之间的种种纠葛,他不管。于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请教:“请教我如何破解?”
大魔大手一挥:“无他,厚黑而已。”
脸厚心黑,万法可破!
纸月乌深以为然,从此将其视为至理。
因此,他虽然面上一派澄明清湛,心里在想什么,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大黄的指责嘲讽,更是一丝多余波动也没有。
现在的系统,不过是一只束手无力的猫,随手就能捏死的玩意儿,纸月乌不觉得有和它认真的必要。
至于对这个港口少年的几分特别纸月乌垂下眼眸,细密的睫羽覆上眼睑。
他确定世子已经身陨,不会将他与其他人混为一谈,但时隔百年,突然在另一个人的识海,看到了与故人相关的一点联系,还是忍不住心神动摇。
手下动作不停,纸月乌将番茄切成小丁,和小米椒酸笋剁碎,拌成酱料,慢慢浇在从高汤里涮过沥干的米线上。切片的牛肉、秘制的肉酱、清脆的黄瓜丝、甘蓝丝堆放上去,再撒上一把清香薄荷叶和几勺鸡枞油,风味独特,鲜美清爽。
这样的一碗番茄牛肉薄荷凉拌米线,正适合眼下的时节,清凉爽口,开胃滋补。
既有主食,也不能少了饮品。纸月乌灵宫的冰窖里,镇着无数美酒。其中一瓮,是用修仙界的一口著名灵泉——冰乳泉,和生长在极北之地的琼雪梨,酿成的雪梨酒。
冰乳泉诞生在北冰幽林的寒潭,泉水寒冽湛蓝,有伐骨洗髓,清心安神的作用。
而少为人知的是,在寒潭深处,有一块雪白的玉髓,能将泉水凝华成效用十倍、且多了奶香味道的乳泉。酿酒、做点心、乃至煮汤里面放上一点,味道便醇美无比。
这样珍贵的泉水酿酒,合该用上佳的果子来配。纸月乌用的琼雪梨,听上去虽然是一味寒凉的药果,却能治疗肺腑的一切病症。
从芥川进门,纸月乌便听出他声音轻细低迷,略带喑哑,似中气不足,胸口隐隐有中空震动之声,瘀涩凝滞,仿佛有一口淤血堵在喉间,而琼雪梨正对这种症候。
终于将一切准备妥当,纸月乌慢条斯理地整理案板,全当没看到一张猫脸。
但人越是心虚慌乱,就越发想再挑衅几下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个规律同样适用颇具人性的系统:“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呗?表面上装模作样地开一家店,摆出不干涉、不介入、超脱物外、不理世事的摆烂德行,其实心里痒痒的,早就有那种小心思了吧?”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