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横滨某条长街,新开了一家居酒屋。
居酒屋就是传统的小餐馆,提供酒水和菜肴,精致中不乏烟火气。
屋门向东,门前的玉风铃,在夏日风中冰冰凉凉地叮当作响。
檐下两只棕瓮大缸,雨天接天水,顺便养鱼。碧青的睡莲叶下,金红白花的锦鲤,三四五条,吃得一条条硕大憨懒,只有尾鳍微微摇曳。
屋里刚装修好,还有刨花的气味儿。进门就能看见宽敞的吧台和琳琅酒柜,台边围了一圈的木质座椅。
其余角落,铺满淡黄色的榻榻米,日光倾泻,晒出些微的竹香气。
屋中央一根原木圆柱,系着五彩藤绳和蓝底金粉、红底印花的手帕,鲜艳又显得清雅,正是纸月乌的手笔。
他挂好碎花布帘,转身从吧台下方,捉出一只黄黑梨花背的白腹大猫。
大猫挣扎、推拒、嗷嗷地出口成脏,仔细听来,倒像是人话——
“嗷呜嗷,喔嗷嗷嗷嗷嗷呜!”
翻译:“纸月乌——我x你八辈祖宗!”
“嗷喔喵喵,喔嗷呜呜喵嗷!”
翻译:“放我出去,我要告诉上级!”
“咪——!”
翻译:“王八蛋!”
纸月乌一手揪着猫后颈那块肉,一手人道主义地托着它的肥臀。
闻言,拖臀的那只手,暗示性地在猫蛋蛋上一划,漫不经心地问:“油炸黄金蛋,吃过吗?”
猫屁夹紧。
变成猫的系统,此刻憋屈到无以言表。
一着眼瘸,满盘垮掉。
它怎么会以为,纸月乌只是个撞大运飞升的小修士?
它怎么会以为,这家伙会任它揉圆搓扁?
它怎么会以为,修真世界的手段,根本对抗不了自己这样的高科技?
悔啊,悔不当初。
从三个月前,被纸月乌利落切片,强制休眠到三个月后,不知被纸月乌用了什么手段,化身成猫,还是这么丑的一只猫(),不时地猛舔菊花,不时的蛋蛋警告,还有不时的猫上加猫,迎猫而上系统两眼发黑,一言难尽。
甚至,纸月乌反道而行之,以己身神魂绑定系统,抢走了它的商城空间和通讯设备。
失去了一切手段的系统,就是一只可可怜怜的大猫咪。
上不了天也下不了地,没有了药物和电击,更无法用猫语通知上级,只能忍辱负重,卧薪尝鱼,并保持着最后的倔强——不给撸、不给抱、更不给亲亲。
期盼上级能早日发现,这里有一个员工,虽然不幸地被俘虏,但忍辱负重、誓死守节。
纸月乌无意探究系统丰富的内心,风水财位把猫放好,交代挥爪问好后,就不再理它。
洗完手后,纸月乌检查了一番食材,又接待了几拨左邻右舍的开店贺喜——他生性低调,并没有搞大张旗鼓的开业仪式,但当附近邻人发现,这小店的雅致和青年主人的秀美,便好奇地前来祝贺。
每个来道贺的人,纸月乌都有礼物回赠,或是自酿的青梅雪酒,或是蜜豆羊羹、抹茶大福、各色菓子等当地点心。
收礼的人,欢欣的同时,也对这略显冷淡,但彬彬有礼的青年好感倍增。
说起来都是:“是个瑰玉一样的人物啊。”
系统猫,不,现在它叫大黄,冷眼旁观纸月乌一边迎来送往,一边在手札上写写画画,在当地饮食的基础上,结合自己所会的加以改良,不由得冷哼一声:“你这是在摆烂。一个宿主,不正经做任务,倒看起菜谱来了。”
纸月乌头也不抬。
“你就不关心横滨三大势力的爱恨纠葛吗?你就不想亲身参与紧张刺激的智谋反转吗?不管是武装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可都有不少优秀美丽的人物,可男可女,可盐可甜,你就不想勾搭几个享受甜蜜的欢愉吗?”
大黄谆谆善诱,以喵喵喵的口吻,给纸月乌画了一张无比邪恶,又无比诱人的大饼。
多少穿越者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反正有系统保驾护航,又有清冷漂亮无往不利的容貌,怎么就不能顺势参与其中,搅动风云?
但纸月乌从始至终,一脸平静。
他屈着指节,捏着小支狼毫的手,在光线下显得白皙通透,没有丝毫滞涩,字迹干净流畅。
精致昳丽的面容,一半沐浴日光,雪白得仿佛发光;一半笼罩在阴影里,眸色变深,垂下的时候,莫名让人觉得有点悲伤。
他说:“累。没兴趣。”
这是两个回答。
也是,守着一个念想数百年,突然被人告知,回不去了,没希望了,一股从心底泛上来的疲乏,几乎让他神消道陨。
而一个外表完好,心如死灰的人,又对什么能感兴趣呢?
连这家小馆,也不过是为那人的一句戏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