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沅才跑出几步,想起自己是有身孕的人,又连忙刹住脚步,手扶着栏杆,一步步下楼去。
她的脚步一下一下踏在狂跳不已的心间,像是干涸已久的土地,一滴滴雨滴终于落下。
正在大快朵颐的毕老三看到去而复返的徒弟,差点噎住。
他的手里还夹着那块鸡屁股,朝夏倾沅伸了伸:“你也想吃这个?”
他爱吃鸡屁股,饭桌上凡是有鸡肉,夏倾沅都会把鸡屁股夹给他,但也叮嘱他说有什么淋巴结,尽量少吃。
夏倾沅摇头,深吸一口气,道:“师父,有样东西我要给你看。”
说着,把齐瑾之送的小老鼠连同盒子一起递给了毕老三。
毕老三不明所以,接了过去,看了看:“这是你师弟送的?”
他还一边打趣:“这小子真是的,也没个心意,总是送木头。”
夏倾沅道:“这才是福满送的。”
她又把毕福满之前送的盒子拿了出来。
毕老三看着面前的两个盒子,懵了。
他先是看了眼手里盒子的底部,又把夏倾沅手里的接过,翻过来查看。
他的双眼蓦地睁大,紧紧盯着两朵祥云,激动得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布满皱纹的手抚向齐瑾之的那个盒子,轻轻摩挲着,再抬头看向夏倾沅时,已是老泪盈眶。
他颤颤巍巍地问夏倾沅:“这盒子你打哪儿来的?”
根据毕老三的反应,夏倾沅的猜想印证了八九不离十。
她道:“齐瑾之送给孩子的。”
毕老三:“齐瑾之?齐家小儿子?”
夏倾沅郑重点头:“是的。”
毕老三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一拍自己的大腿,又哭又笑:“我就说那孩子长得像,果真是他!”
毕老三本是手艺人,后来渐渐做上了玉石生意。
齐瑾之和毕福满的雕工,都是他亲自教的自从他第一次见到齐瑾之,他就觉得他与印象中的大徒弟十分相像。
只是齐瑾之在知道他和毕福满的身份后,依旧表情淡淡,他便以为真的是自己思念深切,认错人了。
没曾想,兜兜转转,竟然真的是他。
夏倾沅上前,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师父,这是好事。”
毕老三反握住她,哽咽道:“我找了他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
夏倾沅安慰道:“如今老天有眼,终于让您找到了。”
毕老三已是老泪纵横:“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和福满相认?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不可能没有记忆。”
他顿了顿,又抹了一把老泪:“他莫不是还在怪我,所以不愿意认我?”
见毕老三一会极喜,一会又极悲,担心他身体遭受不住,劝道:“他怕是有苦衷的。”
齐瑾之的过去,齐家的纠葛,想必这些都成了齐瑾之和毕老三相认的阻碍。
毕老三哭骂道:“管他有什么苦衷,难道我和福满还会拖累他不成?”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明白,齐瑾之不是这样的人。
他最是纯善的孩子,又怎么会因为这些俗物不认他?恐怕真的如夏倾沅所言,是有苦衷的。
夏倾沅也猜到了一些,道:“师父,关于齐瑾之,有些事情,我还没有与你说。”
毕老三心里一紧:“什么事?”
夏倾沅斟酌着语言,想着如何告诉他齐瑾之的过去,会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她有些犹豫道:“我之前在羊城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还是……羊城混黑社会的大佬。”
她注意到毕老三的眼神一滞,呼吸也重了起来。
他呼出一口气:“没事,你继续说,我受得住。”
夏倾沅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在旅馆看到的那一幕隐去,毕竟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万一冤枉了齐瑾之,就不好了。
她又继续道:“关于大佬身份的传言,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
后来,我和奕舟来了云城,他就已经是齐远山流落在外的小儿子了。
只是我听奕舟说,裴太太似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他如今在齐家,过得不是太好。”
夏倾沅说完,毕老三良久都没有说话。
她就陪在一边,静静地等。
半晌,只听到毕老三重重叹息一声:“我明白了。”
比起刚知道齐瑾之就是大徒弟的时候,毕老三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失去了希望的神采。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起当年收养齐瑾之的事情。
当年毕老三遇见齐瑾之的时候,还是个四处浪荡的手艺人,至于玉石生意,也是刚刚起步。
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却在路过乱葬岗的时候,遇见了年仅七岁的齐瑾之。
那时周沫刚死,邻居帮忙把人抬到乱葬岗附近,就没有再管。
齐瑾之一人,用木棍或是手,替周沫刨坑。
当时还淅沥沥下着雨,雨水将他的全身淋湿,已是深秋的天气,单薄的衣衫裹着瘦弱的身体,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小。
许是他绝望中一潭死水的双眼吸引住了毕老三,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