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陈旧的信件,正一封封的翻。
侍女进来后,他也并未抬头,只是问:“萤照,他走了?”
萤照应道:“沈少爷的反应果真与主子预料的分毫不差。”
闻言,顾厌搁下手中的信件。信上赫然写着他与沈樾七八年前互通的话,字迹尚显稚嫩,边角处泛黄,信纸已经被翻得有些薄了,显然翻了百余次不止。他将这封信放到那一摞信件之中,其中有父母的信,有兄姐弟妹的信,有皇后的信,有沈樾的信,也有几封他寄给别人的信,都泛了黄,边角微卷,因看了太多次,其中内容他已了然于胸。
“或许,我比沈禾本人还要更了解他。”
他想了一阵,忽然问道:“萤照,情字难不难写?”
萤照答:“难写。”
顾厌又说:“沈禾说他失了财,没失人。我尚且正常的时候未尝过情爱,如今,恐怕也没机会尝了,便想在他身上瞧瞧新鲜,也盼着他能给我带来一些触动,所以将他推了出去。倘若他今夜还是来到顾府前,你就将他接进来吧,然后去给沈镖头写封信。”
萤照一一应下了。
半晌,又听顾厌问:“我是不是又当了一次坏人?”
萤照笑道:“主子不是坏人,难道是好人不成?”
顾厌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顾厌这厢正盘算着,那厢,祝枕寒带着满脸不情愿的沈樾寻了间食肆。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沈樾是被气饱了,经祝枕寒提醒才想起来时间。
他身上就才几个可怜的铜板,哪里好意思白吃祝枕寒的东西。
当祝枕寒点好饭菜后,准备让沈樾点,抬头一看,沈樾正眼巴巴望着他。
可怜得不行。
祝枕寒问:“怎么了?不饿吗?”
沈樾想说“饿”,话到嘴边,就硬生生变成了“不饿”。
祝枕寒劝道:“我点得很多,你即使不饿,也多少吃一点填肚子。”
沈樾眼泪汪汪地应了,等饭菜上齐后,为了表现他不饿,他动筷子动得很矜持,祝枕寒向来没有给别人夹菜的习惯,整顿饭下来,他动筷子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整个下午,沈樾都是饥肠辘辘的,饿得前胸贴后背,简直要头昏眼花。
直到祝枕寒带沈樾去客栈开房的时候,沈樾终于忍不住了。
“小师叔。”他声音压得很低,说,“其实我身上没有银两”
祝枕寒听后,想到今中午沈樾的那副样子,又想到他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的,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埋怨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沈樾的异常。沈樾的行李都在顾府,他连顾府的大门都没进去,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银两呢?他暗暗想到,实在是疏忽大意了。
沈樾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去当铺瞧一瞧,这些首饰应当能换不少银两。”
祝枕寒连忙拉住沈樾。
“你向来舍不得你这些首饰,如今并不是紧要关头,没必要拿去当了。”他说着,先替沈樾开了间房,又带着沈樾到堂前坐下,点了些饭菜,“你现在一定饿了吧。”
饭菜是香的,然而沈樾只觉得鼻子酸得很,眼睛红红的,问祝枕寒:“小师叔,我记得你每月都会将宗门所发的银两寄往家中,你替我付了这些,自己又该怎么办?”
祝枕寒没想到沈樾还记得。
他神色温和,从竹筒中取出筷子,递到沈樾手中。
“已经不需要了。”他说道,“你还记得安平吗?他此前考取了秀才,他又是那样谦逊腼腆的性子,那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要我往家中寄银两了,如今家里全凭他供养。”
沈樾这才放下心来,接过筷子,挑了菜,刨了几口饭。
“那真是好事一桩。”他边吃着,口齿含糊,还不忘夸奖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祝安平时,就说过他一定可以的,他那般努力,要是考不取功名,那才叫奇怪呢。”
祝枕寒倒了杯水,放到沈樾的手边。
“你托我送他的笔砚,他仍用着,今年岁首时,他还问起过你。”
沈樾果真噎着了,忙低头喝了口水,借着咳嗽的劲头,摸了摸湿漉漉的眼角。
他笑道:“以后若有机会的话,我途径雍凉,便去蹭一蹭新秀才的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