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旻刚回府,梅香就来告知,说冷娘子醒了,不过正在闹绝食,也不吃药,再这样下去估计挺不了多久。
“好不知好歹的女人,”武臣皱眉,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寻常百姓哪里看得起郎中,也就自家郎君心慈,结果对方还不领情,当即便要过去痛骂冷盈。
陈旻伸手拦住,在武臣耳边低语几声。
武臣眼里透露几分不甘,但还是躬身领命。
深夜,陈旻推开客房门。
席上枯瘦的女子转头看了眼来人,也没起身,继续双目无神的发呆。
“冷娘子可是好些了?”
女子没有回话。
陈旻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自言自语,“我询问过他人,你祖父乃孟子门徒,家学渊源,从小饱读诗书,怎舍得就这般死了?”
女子似乎被触动,面上带着几分悲痛与嘲弄,“天地不仁,诗书礼乐如今有用吗?我只恨没有亲手杀了那畜生,不过不要紧,等我死了,必要化作恶鬼,与他生生世世纠缠!”
陈旻叹了口气,对外面说了句,“进来吧。”
紧接着,武臣牵着个瘦小的男孩儿走了进来。
“这辈子被恶心的还不够吗,还要生生世世,他死了,你活着,你已经赢他了。”陈旻拉过怯生生的小孩,指了指冷盈,“知道她是谁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轻声喊了句,“娘。”
冷盈一下子坐了起来,即使被关在院子里折磨了两年,但还是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孩子。
“你家良人的朋友心肠不错,在苟寇来抓人前将孩子藏了起来,因着怕被人发现,这两年一直养在地下,眼睛见不得光,不过估计过一阵就好了。”陈旻没去打扰那对嚎啕大哭的母子,将空间留给两人,自己与武臣去到庭院里。
他原本只想让人去找冷盈亲友来劝一劝,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按理说这件事不值得如此费心,但做完之后陈旻自己觉得心里舒服不少。
“施比受有福”,自打穿越,望着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百姓,陈旻不是毫无所动,可当时他自己都活得困难,也管不了其他。如今有了条件,不做点什么总觉得难受,哪怕帮了一个人,也算没白来一趟。
冷盈哭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后连忙带着儿子给陈旻下跪,“奴家感念郎君大恩,我母子此生衔草结环,惟愿侍奉郎君左右。”
陈旻微愣,他只是图个心安,倒没想着施恩图报,刚要让他们起来,突然想到什么,“你识字吗?”
冷盈点头,她自然是识字的,不仅如此,还继承了她父亲的遗留之物,家中光是竹简就有一车。这时代懂诗书的女子凤毛麟角,她在蓟县有些名声,也正是因为这点,才惹来苟寇这个畜生。
陈旻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样吧,你以后在府里每天教我写字,我就当养个门客了,每月给你工钱。”
见对方过意不去想要推脱,干脆又道:“你要是闲着,也可以帮梅香打打下手,反□□里缺人。”
冷盈这才应下。
陈旻自觉解决了件小时,也没太往心里去。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番举动在满府下人心里仿佛投下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冷盈的事这帮人都看在眼里,也不是不可怜她,否则当时也不会有人下井救人。不过他们在这县令府,从来只有被打骂压迫的份儿,秦时还允许奴隶买卖,他们这些奴隶过得简直猪狗不如。当时起义军打进来,苟寇逼着他们拿起武器上去拼命,为此还砍死了好几个立威,自己则想从侧门逃走。
如今这个主人比起苟寇,可是强太多了。
处理完府内琐事,陈旻头一件事便是在府中设宴,邀请县丞罗舟一叙。
罗舟在收到传信的那刻,不由叹息一声,心道总算来了。他知道这个“反贼县令”迟早要找自己,只是没想对方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他足足等了三天,眼睁睁看着其帮妇人找孩子,为匠人提供住所,活脱脱孟尝君在世。
难道那小子要走这种线路?罗舟疑惑,可孟尝君招的都是有能耐的门客,这小子找了一帮泥腿子能有什么用?
顶着一肚子疑问,罗舟如约来到县令府。
才刚到,武臣就在外面迎接。
罗舟面上挂着笑,“武县尉,好久不见,进来过得可好?”
武臣看着热情异常的罗舟,微微皱眉,自己三天前不是才见过他,而且两人也不熟,这是做什么?
罗舟见那傻大个儿愣头愣脑的没回应,于是不着痕迹的缩回作揖的手,继续若无其事道:“哎呀,如今您好歹也是个官,怎么县令让你做这些下人事,一会儿我跟他说道说道,这以前的习惯可是要改。”
此言一出,武臣面色大变,指着罗舟怒骂,“尔等小人,竟然挑拨我与郎君的关系,就算郎君日后用不得我,你也别妄想为他当牛做马!”
罗舟:“……”这都什么玩意儿?谁要给那小崽子当牛做马!
等进厅堂见了陈旻,脸色依旧十分阴沉。
“这是怎么了?”陈旻惊讶挑眉。
罗舟还未说话,武臣便委屈的告状道:“郎君,他想跟我抢迎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