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心里的悲伤胜过对璞赤的愤怒,她终是松开拳头,无力地说道:“璞赤,不出意外我以后都会跟着你,直到你面对强大的妖魔有逃命的能力,在此之前,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我都听你的,但我不是你的护卫,我既是你两年一起修行的同门,也是你以后的同伴。”
她的眼泪在月下折射出的光刺进璞赤的眼睛,泪中的悲伤好像也顺着光路流进了璞赤的眼睛,他在那一瞬眼睛一痛,心也一痛,那种痛感令他十分厌恶,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让朱朱扇他耳光。
泪水滴落的瞬间,朱朱拔出剑,剑气也不似之前的战意高昂,璞赤这才注意到朱朱竟没有御剑,而是用双腿走回来的。
一个腿有残疾的人,从最高的山峰走下来,又爬上另一座山,悲伤真的能使人忽视身体上的疼痛、残疾吗?身体健康的樵夫走这么多路都要三个多时辰,她走了多久?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多的泪水吗?
璞赤真的很好奇,于是他问:“你走了多久?你的腿怎么样?”
朱朱不答,她只说:“走吧,我们该走了。”
月光下的朱朱不像两年前一样有着麦色的皮肤,她的皮肤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愈加白皙,甚至有着羊脂玉般的光泽。璞赤瞧着,赞叹道:怪不得人人求修仙、求长生,若是能愈加完美,谁又能不心动呢?
她不再流泪,只是转头仔仔细细的瞧过他们生活过两年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像来自一样干干净净,就算房子可以重建,就算璞赤与朱朱还在这继续生活,也不再是那个地方了。
当某个特定的人逝去后,那个地方就不再存在了。那个人的引力依旧存在,远去的人依旧会为了某个不切实际的幻象归来,次次失望,次次希望,留下来的人也在日复一日的尽量不去想起。
他们的师傅,总是那样笑眯眯的,从未责罚过他们,只是一次次的在他们困惑的时候不厌其烦的陪着他们,从来没有过重话。冬天的棉衣,夏天的凉汤,春天的油纸伞,秋天的披风,他总是一件件的安排好了,他总是按季准备着,他记得两个人哪个喜欢甜一点,哪个喜欢咸一点。
爱不是非得在生离死别才能感受到,爱总是藏在那些细小的物什中。
月光下,浮云上,璞赤打量着脚下的山川河流,朱朱却是一步三回头,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流不出眼泪,鼻子酸痛,风已经吹干了她的泪痕,脸也是微微刺痛。
回不去的地方又何止这一个?她想。
璞赤却没有她那么多的思绪,他依旧在后头哼着乱七八糟的歌曲,朱朱本想骂他两句,话到嘴边又止住了。罢罢罢,人要是时时刻刻都得记得悲伤的事,那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于是她第一次回头朝璞赤笑了。
她的发丝擦着她的侧脸,月光又给她的侧脸镀了一层玉,一瞬真有洛神的样子。
璞赤是个大舌头的,他直接便道:“朱朱,你现在可比你两年前好看多了,你两年前就像一只黑瘦的猴子。你现在这个样子真像天上的仙女。”
朱朱没有生气,也没有开心,她只含着一抹笑,轻轻的反问:“是吗?”
“是呢是呢!”璞赤见朱朱愿意搭理他更来劲了:“迄今为止,现在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朱朱听到“最好看的女子”不经有些发笑:“难不成你是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璞赤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差不多吧,但是我是大爷可不是什么小姐。”
朱朱见他那副样子便接着往下问:“你爹娘不让你出门吗?”
璞赤咧嘴一笑:“对啊,所以我才要趁乱出逃嘛。我都被闷了十几年了,好没意思。”
“为什么不让你出门啊?在府上怎么好学骑射?”
璞赤咋咋呼呼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出门,骑射根本就没学呀!天天就是读的圣贤书,《三字经》我都能倒着背了他们还让我继续学,说什么会背不算什么,要懂里面的道理。好烦的。”
朱朱此时竟想吓一吓他:“我觉得你肯定是个什么能增进修为的宝物所化,你想呀,你府上那小姐肯定是有些修为的,而我见到你时是她在主持大局,没见到年长者,那些长辈去哪了呢?肯定是跟妖魔里应外合破了此城然后去讨赏去了。”
“再而,府上的那位小姐迫于无奈所以去帮助那些道长,但她走之前还千叮嘱万嘱咐让你别出去,还严厉吩咐那些下人看好你,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对你有所企图!”
璞赤脸色一正,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他们天天逼我读那些圣贤书肯定到时候想让我乖乖为他们献身!好毒的心思!幸好我没有相信他们!”
朱朱此刻有些无语,这璞赤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吓吓他还当真了,于是她又问:“那你不怕我加害你?”
璞赤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当然不。”
“为什么?”
璞赤又笑了,没有一丝邪气,有的只是少年的单纯与意气风发:“因为很早之前我就打不过你,因为你从来不讲那些拗口的大道理,你只会给我几巴掌。而且咱们的师傅也说了让你保护我,你这么在乎师傅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