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祗风如堤,入海沙洲,烟尘四起,雾爰天流。
唢呐平仄,尽入江风。长车马蹄,彩云香阴。
长河悠悠,长风天明。绛幡萧萧,蜺袂飘飘。
那天的天气,正是一半晴,一半阴,匪炎匪冷,忽明忽暗,无佚无欺。
这对新人徒步沿江祭洒,祈愿人全物丰,天福祥瑞。
跪砾长身,斟酒祭天。一拜天地。
“理哥”,苌楚依偎在卫斯理的肩头,二人并肩坐在回廊阑干上,她轻声呢喃,“既然我们都父母双亡,天生地养,便省了那三书六礼、三媒六聘的缛节,沿江祭洒,庙堂结连如何。”
卫斯理满含爱意地看着她,温柔低语:“都听你的。”
浓情蜜意,柔情缱绻。
二人屏去送亲车队,独行至村头城隍庙中,那破败不堪、人迹荒至的高案上,不知供奉的是哪位保家卫国的英雄神明,他二人昏因,毋须月老见证,不用父母荫护,只盼那英灵庇佑:家园无失,从此夫妻家室,再不流离失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二拜高堂。
凤冠霞帔,大红灯笼,蟒袍玉带,火盆花烛。
二人并肩步入卫斯理装布了整整半月的婚房,二人在昏黄熹跃的烛火之中婆娑相望。
“夫妻对拜——”
“理哥,从此以后,奴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筝击环佩,字字泠泠。
即使灯火迷蒙,金销盖掩,卫斯理仿佛也能透过望见苌楚那一双明眸,“好。”他轻声应道。一时间这屋内,星蕖弱柳、银雪芝兰,竟分不清谁更姿色无双。
他们手里捏着那牵红坐下,卫斯理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缓缓斟满合卺酒,一饮而尽。
卫斯理轻轻地将苌楚束发的缨绳解下,视若珍宝地佩在了手腕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礼成,帐下。山花绕月。
从此,苌楚便用那双纤纤素手,素衣裙裾,洗染缫织,山高水长,日月晨昏,陪在卫斯理的身旁,助他教农授技,润化风俗。
二人举案齐眉,鼓瑟和鸣。桑梓之中,敬若神明。
可是怎堪那美满只如幻景,东窗事发不过刹那。
当卫斯理看见苌楚和陌生男子衣衫不整地在他们昔日的婚房之中笑语嬉戏,苌楚桃面正妖艳地绽开,他闪回般想起了每日劳作后的相依、蜻蜓点水亲吻的缠绵心意,她遇到粗俗鄙夫他的护于身前,他受乡野村妇辱骂时她的挺身而出,他们晨昏定省的陪伴。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妄吗!
卫斯理拔剑冲了进去,这方宝剑本是他守村庄平安的利器。如今竟变成了对爱人的拔剑相向。
那奸夫奔命般落荒而逃,只剩下他们二人。
卫斯理用剑尖挑起苌楚的衣服,覆上她的肩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抑着哭腔。
“没有为什么。”苌楚袅袅拉上衣服,架腿而坐。
“那你究竟是?”那双渐渐犯上血红的眼睛。
“就是装够了,累了。我本就出身风尘,浪荡不资就是我的本性。”
“可是我们之前明明,你不是也一直做得很好吗?”一颗泪珠滚下他的脸颊。
“理郎,对不起,是我负了你。”苌楚走到卫斯理身前,轻轻地抱住了他,“你也不要怪我好吗?这乱世之中,我也曾身不由己,而一旦堕入风尘,人终难自已,我已经早就不是我了。贫贱,成为了我的习惯。”
“我也很爱你,但是,对不起。”苌楚擦擦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转身就要走。
卫斯理在她背后拉住了她。
“如果我能改变你的习惯,让你远离欲望侵蚀,你能不能留在我身边。”卫斯理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
“我听说亶爰山上有一种兽,叫类。食之少欲。我为你猎来。”
“可我也听说那山穷远凶险……”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做,你肯不肯……”
苌楚面对不觉已泪流满面跌坐的少年男子,只是双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庞,在额头落上一吻:“谢谢你,理郎,你是我的再生恩人。”
只可怜了那遍体鳞伤千里跋涉从云深不知处的亶爰山猎得那雌雄不分的狸物跌跌撞撞蹒跚溯回,在回家的乡间大道上见到村民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同情目光,在流言中听闻苌楚相好的竟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的樊城国君,当他被树枝重穿的伤口流出的血一路拖到那所谓的家门口,他看见苌楚赤身裸体和那毫无廉耻的国君交缠时,他终是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双眼和脸颊,匍匐在离床笫咫尺的青石板上,伸手想要够到笑容灿烂春草明媚的苌楚女子,他却在眼睛拼命睁开快要阖上的时候看见了苌楚翩翩走来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那所谓类不过是我传出去的闲话,而且食之只是不生妒,你食之,正好。”她微微一笑之后,便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叹息,还是断气之声。
就连那最后一刻,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