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廊里,他一身血色红衣,眼眸曜曜生辉,还了我一个比阳光还耀眼的笑容,生生刺的我眼睛疼。
“长成大姑娘了,都懂得避嫌了。”
他玩笑,我生疼,突然觉得,真不公平,老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让我有了两世的记忆,可他们,所有的人,都忘了夺嫡时候的惨烈——
忘记了所作的孽——
忘记了爱过的人、恨过的人——
所有所有的一切,只有我还记得,活在罪孽的痛楚里,那埋在死水里的几年里,活的生不如死。
“听闻王爷武艺渐长,阿臻愚钝,请教几招。”
他大惊,“阿臻,你不是不会武吗?”
我不会武,可你不会伤了我,远方的梨花缓缓得落下,零落成泥碾作尘,我静静的看着他变幻的神色。
这个九州的人,个个身怀绝技,武艺超群,有头脑,有机智,他们侵城掠州,开疆拓土,耍的了阴谋,玩的了手段,有权有势,可我秦臻,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一没武功,二没毒计,埋在死水的几年里,曾发誓,就是这样的一个我,要让整个九州都为之颤抖。
报前世之仇,今生只恨,让所有的仇人都埋在幽冥地下,不得超生。
“比划几招罢了。”
他提起了兴趣,笑“长大之后这么野了,不错,出招吧。”
我拿出了骨笛,开始奏乐,他见此,笑出了声,“你要拿骨笛跟我比啊?”
“我们比内功。”
“哦?”他扬了扬眉,直接打坐了下来,管事嬷嬷只好叹气,先退了下去。
我冷笑一声,坐在了回廊的长椅上,曾在古书中找到一种至阴的功法,奏乐者习奏九阳殇曲,可在五步之间夺人性命,是禁术。
悠扬的曲声徐徐的缠绕在回廊里,宫殿的每一处,我看着他从镇定自若到紧蹙起眉头——最后汗流浃面,青筋暴起——他在忍着巨大的痛苦——渐渐的,无力的垂下了手。
“啸”一声,曲子停了下来,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留下来的泪打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怎么了?”有人来了。
我拼命的沉下心中的痛意,逼回眼里的泪水,扯出一抹微笑,“王爷,你怎么了?”
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晃了晃头,“刚刚似乎被压住了内力。”
“若王爷没事了,那阿臻先告退了。”
回廊的另一端,三皇子携妃走了过来,一身黑衣绣着五爪蟒袍,嘴上勾着一抹嗜血的微笑。
我远远的与穆倾柔对视了一眼,她一直都是那么温柔,嘴角永远的挂着恬静的笑意,花瑄子喊我,我没有回头,跟着管事嬷嬷直接出了宫廊,走到了竹林后的鹅卵石小路。
我下不了手,他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与我谈笑风生的时候,我竟然下不去手,蹲在竹林底下,我将头埋在膝盖里。
整个竹林都是阴森森的,我脚下踩着的是深埋的尸骨骷髅,泥土掩盖住了深藏的腐臭,管事嬷嬷关切的安慰我。
“姑娘,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活着便好了。”
对,活着,苟且的活着,也要手刃敌人。
而花瑄子,他只是不爱我罢了。
起身,我朝管事嬷嬷微福了一下身子,“多有失礼,嬷嬷见笑了。”
管事嬷嬷朝我一笑,“姑娘客气了。”
日升日落,日子过得极快,我咳了血的事情传到了花淑妃的耳朵里,她召见我问了几句,便再也没召我,我便一直都懒散的在芳凝殿过着。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团一簇的,很是美丽,整个宫院里都弥漫着一股桃花的香味,正值阳光正好,我便在树下的躺椅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
阿凉走了过来,伏到了我耳边,这皇宫里,处处都是耳朵,稍不留神,芝麻大点的小事会在瞬间席卷了整个皇宫。
“没有说别的?”
阿凉摇头,我垂眸,父亲厌恶官僚腐败,不愿与之同谋,不站任何皇子的队,忠于圣武帝,可得来的下场是满门抄斩。
“阿凉,附耳过来。”
父亲一生忠良,拿到了贪污腐败的证据定是要呈报圣武帝的,可单凭一些书信往来,不足以取信天下人,万一被反咬一口,就都毁了。
“真的要等吗?”阿凉狐疑的看我,面露不解。
我点头,“你将话带给父亲,让他好好斟酌一下,他会明白的。”
“是。”一顿,“对了,小姐,相爷说,你在皇宫住的不习惯的话他去跟圣上求情,让你回家一趟。”
习惯,怎么会不习惯。“不必了,代我向父亲问好。”
等,等一个时机,重生后,变了很多,容云不是质子,整个朝京都没有镇北王府,他在西北,若心思没变,那这一世,便有趣多了。
摸了摸怀里的黄纸,我安定了不少,让他们窝里斗吧。
腰腹突然被捅了一下,我惊,什么东西,朝后一看,一个小脑袋从后方探了过来,两边扎着个小揪揪,一副巧笑嫣兮的模样。
“喝酒吗?”小女娃笑眯眯的,天真娇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