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哭了?”
林秀朝她走近,因为高半个头的缘故,微微俯身。
天色昏暗,再加上鱼血涂着脸,林秀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他伸出食指,想碰碰那眼角,看看是不是血——
“老流氓。”越流殷握住他的食指,睨了他一眼。
被她一骂,林秀气得面红耳赤,道:“老夫真是白担心你了!”
“呵,用得着你担心,我怎会哭?”她走过林秀身边,径直躺在了摇椅上,背着身。
“你没哭?我分明看你眼睛红了!”林秀紧跟着绕到她旁边。
“那是你老眼昏花,我只是不小心眼睛沾鱼血了。”
“你怎么还不去洗洗眼睛?”
“不要,我累了。”
林秀看着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屋里打了盆温水,放在摇椅旁的石桌上,道:“你先起来,把脸洗了。”
她的肩侧了侧,终究还是说:“不要。”
林秀皱皱眉,准备直接把脸帕糊她脸上。
他把脸帕在水里浸了浸,又握手里拧了拧,绕到了她的脸侧。
“可以把脸抬一下吗?”林秀无奈地说着。
摇椅上的一团动了动,慢慢抬起了脸。
脸上泪痕斑驳,鱼血被冲刷出了好几条交错的红线。
她面无表情,眼底还泛着红血丝。
比女鬼更像女鬼。
“你看见了,满意了吗?”
捧着脸帕的手顿了顿,他道:“这么难受?”
“才没有……”她抢过他手里的脸帕,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还没擦干净,眼泪又一颗一颗掉下来。
虽然流着泪,脸却始终是板着,也不见得伤心。
麻木的,跟失了魂一样。
她开口道:“真好笑,我只是装个鬼,他全招了……”
“废物……”
她手里捏着脸帕,腰板挺得直直的,泪珠不住地掉着。
林秀安慰着说:“早些看清他,也挺好……”
她无声地掉着眼泪,林秀默默把她手中的脸帕拿了出来,放进温水里浸了浸。
脸帕中的血慢慢将水染红成了清透的红色,他忍不住问道:“你之前,怎就这么喜欢他……”
“很奇怪吗?人总有没长眼的时候。”
“你愿意承认自己眼瞎倒挺不错。”
“呵。”
她自嘲地笑笑,又突然正色。
“我出生时便克死了娘亲,加之性情暴躁,不好相与,素有煞星之名。”
性情暴躁,不好相与。
林秀赞同地点点头。
“我父亲虽然是朝中手握重兵的大将,但为人耿介,极少有人攀附。”
“他呢?”
“他?”她冷笑了一声 “他碰到我之前并不受皇帝器重,若非是我爹帮了他——”
“你爹为何会帮他?”
她眸色黯然,沉默良久,道:“因为他是我唯一的玩伴。”
她的思绪飘远,飘着飘着,飘到了曾经珍视的角落里。
“我十岁时,参加了一位老太君的寿宴,与他结下了一面之缘。”
“那日我躲开了随身的婢女,在后花园乱逛,然后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梨花树下,对我笑了。”
那个笑含蓄而温柔,又缠绵得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她当时明白了,为何京中贵女总是时不时会谈起这位不受宠的五皇子。
“你就喜欢上了?”
“倒也没有。”她别过脸,“不过后来他经常登门拜访,教我读书写字,就慢慢熟悉了。”
“我父亲见他教我时事半功倍,便对他青眼有加——从前我顽劣,总把那些老师吓跑。”
“可惜了那些被你吓唬的老师啊——”
越流殷没有反驳他,如今捋清楚之后,她也想明白了,或许那人一开始的靠近便是不怀好意。
她的眼泪早就止住了,只是想起曾经还是会觉得怅惘。
毕竟——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林秀把脸帕成功糊到了发呆的越流殷脸上,在她发怒之前又赶紧揉了几下,赶紧道:“我做饭去了。”
越流殷将脸上的帕子拿了下来,脸上不见愤怒,只是呆怔地望向了他离开的方向。
另一边,瑞王从昏睡中醒来,大怒。
黑衣暗卫跪倒在地,他被紧急唤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越流殷,当真是死了?”
瑞王穿着里衣坐在床上,脸色阴沉。
“属下亲眼看见她掉下悬崖,就算不死,也该掉了半条命了!”
暗卫将头磕得更低了,废话,要是说她没死,今天他小命就没了!
他又补充道:“更何况,属下去悬崖下查看的时候,只看见一件破损的囚服,那人——定是被野兽吃了!”
已经死了!
是啊,死了……
否则,以她的伤势,又如何做到身手如此敏捷?
可死了,他反而越想越怕——她会怎么样呢?
他害死了这么多人,为何只有这只鬼找上门了呢!
煞星!
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