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株连九族,谁曾想皇帝宅心仁厚,念她家满门忠烈,曾立过无数汗马功劳,便只禠夺了官职,贬为庶人,顺便抄了家。
曾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就这样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草民。
众人都道:皇恩浩荡。
她穿着一身血淋淋的囚服,光着脚踏出了大理寺门槛,脚踝处被锁链新磨出的伤痕,深可见骨。
许久不见太阳,她的眼睛被刺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逆着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不是瑞王,是个带须的老匹夫。
她翻了个白眼,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走出了一个又一个血脚印。
林秀没想到她会伤成这样,虽然明知她不会在这里死,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花了点钱去改善她的伙食,顺便偷偷放点金疮药在里面。
但以如今的伤势来看,那点药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他追了上去,考虑到和她并不熟,便小心翼翼问:“姑娘,在下与您一见如故,能否请您赏脸去寒舍作客?在下的马车就在附近。”
姑娘对她冷冷一笑,声音嘶哑仿佛从破风箱里吹出来:“老匹夫,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脸色苍白,只一张嘴被咬得烂红,嘴唇一勾,血迹从嘴角裂开的伤口渗出,配上那黑不见底的瞳仁,活像一只艳鬼。
“在下岂敢!姑娘粗服乱头依旧不掩国色,这是这般——不如随在下去换身衣服?”林秀躬着身,放低了姿态。
“呵。”几根茅草从她的头发上晃晃荡荡飘下去,“老匹夫 ,你不是不吃香荽吗?”
“口味是会变的。”
越流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林秀见她依旧不理自己,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临时雇的马车就不要了。
那人一步一个脚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可她却丝毫不在意那些目光,一直走到了味鲜楼。
这身血色囚服格外显眼,楼内众人时不时探出头去,对她指指点点。
这场景多熟悉,只是曾经的她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
她来的时候是正午,现在一直站到了傍晚,脊背依旧笔直。
梅老板不发令,店小二们也就没赶她走,有她站着,倒是吸引了不少看客进店吃茶。
明月高悬时,慕容修出来了。
他和她擦肩而过,没分给她半眼。
“修哥哥。”
他停住了脚步。
“莫要叫我。”
她抿了抿唇,又道:“谢谢你,在狱中照顾我。”
“哈哈哈哈!五弟啊!没想到你竟与这逆贼有勾连!”慕容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赶来看热闹的太子先声夺人。
“兄长何出此言?自春狩一事后,弟弟早与这逆贼恩断义绝了。”瑞王依旧是一副温雅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无情。
“哦?可我听她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想必是在牢中失了智吧。”
“哈!也对,为兄还以为你们这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看来是为兄想岔了。”
“这岂能和生养之恩相比。”慕容修脸都要笑僵了。
“哦?你听见了吗?”太子好奇地转向越流殷,看热闹不嫌事大。
越流殷自太子说话开始便一直僵着身子,不知所措。
“修哥哥……”她从喉咙里哽咽出这三个字。
“呸!”慕容修旁边的小厮打断了她,他极会看眼色,有时候主人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这不,又轮到他了。
“没大没小的贱民,怕是要好好赏几巴掌才能长记性!”他欲伸出手,下一秒,小厮的手就被一股怪力按住了。
“咔哒”一声,扭断了。
“素闻瑞王宽以待人,想必不会和一个失了智的小贱民一般计较吧。”
半路突然出来一个平民要挟他,他内心格外不爽,但又想到自己贤名在外,不好翻脸,便咬着牙说“自然不会。”
“那就多谢瑞王。”林秀朝他行了个谦恭的礼,将小厮的手又扭回去,然后,带走了沉默的煞神。
怕牵扯到伤口,他就扯着她的袖子。
她现在就像失了魂一样,很轻,一拉就拉开了,甚至都没有过挣扎。
他又雇了辆马车,停在角落里,反正角落也没人,他直接把人抱了上去,动作轻柔,像是抱着瓷器。
怀里的人突然就阴恻恻地开口道:“老匹夫,你还挺重口。”
“不,老夫口味清淡。”林秀特别正经地答道,随后荣获了一枚白眼。
某处王府,瑞王背着身,望着月亮道:“处理干净点。”
身后的的黑衣人称了是,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