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点半,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他仿佛一台十分具有自我控制能力的机器人。
钱三平问:“你看好时间了吗?一点钟可以?”
“可以呀,我周五请半天假。”
“行,那我订票了。”
闲聊两句,挂断电话后得到一众雪亮眼神,个个都要审问她——
“乔老板,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在座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额……”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享受明星待遇,居然要向公众交代自己的私人问题,“可能明天,也可能明年,不知道,反正结了婚肯定会发朋友圈的,亲们记得给我点赞。”
“切……好神秘……”陈会计作为二胎妈妈,对于少女的矜持与娇羞表示十二万分不屑。
第二天一早,乔圆圆七点起床,八点就到政府大楼门口,哆哆嗦嗦地上了公车。
她已然穿上最厚的羽绒服,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严实,背上还贴了一串暖宝宝,却仍然忍不住搓手,“好冷好冷,昨天晚上大降温,早上起床那一下我是真的想死。”
曹姐依然是老样子,冲锋衣配羽绒裤,坐在前排,“你们这些小女孩子还是要多锻炼,身体好才不怕冷。”
“哪有时间……”乔圆圆轻声抱怨,昨晚局长临时要一个发言材料,里头包含一部分法制工作的内容,她写到十点发给赵志国汇总,估计赵志国昨天又熬了个大夜,年纪轻轻即将秃顶,怕是迟早要加入防猝死大军。
一行人一路呜呼哀哉,总算熬到梨园村村委会。
山顶寒风呼啸,吹得乔圆圆鼻水直流,想躲进村委会烤火,你猜怎的?
好家伙,还是停电。
下雨天天色暗,为了看清楚表格内容,村委会办公室里还点了蜡烛。
驻村队李队长交待上山的各位大冤种说:“那个年度收入表啊,我们上次跟市里培训是说不包括务工交通补贴和那个赡养费,现在上面又说要还是要算进去,辛苦各位重新计算,重新填表,重新张贴上墙。”
话音刚落,陈会计当即垮起脸,对李队长投去仇恨眼光。
乔圆圆不知是叹了今天的第几口气,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赶紧干活,干完活儿赶紧回家。
至于她那个不断在包里震动的手机,她仍然当做没看见,无所谓,她没有三头六臂,弹不出《克罗地亚狂想曲》。
好不容易重新算完,又去入户贴好,她的美好一天,又在沉默中结束。
这无聊又无趣的工作,仿佛黑洞一般吸食着她的生命力,她日益衰老,灵魂已然腐朽腥臭,持续凋零。
再去上班,老刘果然脸色难看,上午的主要任务是喝茶,次要任务是批评乔圆圆的工作态度,最后下结论,“小乔啊,你继续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
乔圆圆眉毛都不抬一下,面如冬雪,“嗯。”
充分肯定了老刘的意见。
领导最怕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何况未来还要使唤乔圆圆这头老黄牛,老刘是聪明人,说了一上午已经发@泄够本,他放下茶杯,溜溜达达下楼吃饭。
乔圆圆没把他那一大串罗里吧嗦的说辞放在心上,她打开网页微信,打算问候一下她的准未婚夫钱三平,没想到扶贫群里又有消息,仍然是李队长发言,“请各位帮扶对象最迟本周五到村委会,重新修改贫困户年度收入,市里又有新要求,未能按要求整改的,我们将把相关责任人名单提交区委督查室,进行全区通报,并交纪委追责。”
“操……□□妈了隔壁…………”这次就连一向自诩涵养上佳的乔圆圆也忍不住骂了粗口。
可是骂完还能怎么样?
照样周五上山。
乔圆圆顿时兴致全无,关掉电脑,在小群里发,“工作太苦,有没有人要喝奶茶?”
她只能靠糖分让自己活下去。
周五上山,重复前两次的流程和戏码,李队长又提要求,“区里算了一下,贫困户收入还是不够高,还要调整,要求大家把今年走访给的红包啊慰问金啊都算进去。”
这回连陈会计都没话说,仇恨的眼神也使不出来了,两只眼空洞无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他们通通都失去灵魂。
乔圆圆拿着个计算机,一通啪啪乱点,对着五位数的加减乘除埋头苦干。
算完数填好表,她把收入表复印一份放在村委会留底,便赶紧跋山涉水去王小红家里“贴墙纸”。
王小红家离村委会较远,她一二一,一二一地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几乎走出了一身汗。
一进门,王小红看她手里又拿着两张纸,脸色就不大好看,“小乔啊,又来贴啊?我一张墙都快给你们贴满了,当年贴大字报也没这么多啊。”
乔圆圆抬起头往墙上扫一眼,发现确实一张墙上四张表,还有一张A3大红纸,明晃晃地告诉各位“我是贫困户”。
她无话可说,只得舔一舔嘴唇,尴尬道:“阿姨,我就贴原来位置,不多占地方。”
王小红说:“行吧,我给你找透明胶。”
好在王小红去找透明胶的档口,乔圆圆坐下来重新算了一遍,发现结果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