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的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安。
“太宰大人在临离开横滨前通过织田作之助约我见了一面。”木下晴时说道。
当太宰治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奇异的我有了一种终于如此的尘埃落定感。他想要将这件事戳破已经很久了,从咖喱店到后来的一些似有似无的恶意引导。
像只竖着毛的野猫,总想着要伸出爪子给你抓上一道。
“我去过墓园看他了。”木下晴时说道,“墓碑很干净,贡品也是新鲜的,看得出来有人在打理。”
“他和你说了什么?”我避开他的视线故作镇定地问道。
木下晴时笑了一声,对我说道,“太宰大人说,‘请你去死吧’。”
我闻言一哽,眼前仿佛能活灵活现地浮现出少年将话说出口那副毫不遮掩恶意满满的神色模样。
“他嘲笑我,鄙夷我,咒骂我。他用着一切最狠毒的言语。”木下晴时说的时候是平静的,但是我看到了他身上深深的伤痕,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一切都发生在我所不知道的过去。
我又犯下了和过去一样的错误,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对来雨的一切熟视无睹,无动于衷,代价是自己全然的改变。
有的人愿意称之为成长,但是那个天真迟钝又弱小的孩子为什么又不可以存在呢?
人总是钝感的,只有当事情发生到了眼前,被覆盖在黄土下的东西才会被冲刷着露出它本来的面目,而后很快氧化腐朽化为尘埃四下分散,消失不见。
木下晴时并没有责怪我,即使我欺骗了他,即使太宰治因我而对他恶毒相向。他只是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说着。
“很难说,我一点恨都没有。”木下晴时说道,“或许我是有怨恨您的。”
“是吗。”我说道。
我再次犯下的错误即是,误以为一切不过是因为我对记忆中的那个人的补偿与缅怀。
人的感情是一门太过复杂的学科,我像个还未入门的学徒,总在它的大门之外撞的青青紫紫。
“那你来恨我就好了。”我对他说道。
木下晴时却对我说道,“不,我敬佩您。”
他的脊背挺直,头不曾低下,木下晴时这个曾经懦弱的人,此时却是高大坚定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着您,我的眼睛和心告诉我,您是一个太过认真和有责任感的人。”
“即使再困难,也会逼迫自己去做到最好。他曾经说过,若是跟随不够格的首领,最后死得毫无价值那就太过可笑了。”他说道,“在这的每一天我都更加的确认,您或许真的可以成为一位他眼中够格的首领。”
“我可以听从太宰大人的话。”木下晴时停顿了一下,“去死。”
“……滚。”我咬牙切齿地从喉中发出喑哑的单字音节。
一个两个人都这么轻易地把死挂在嘴边,我对这群人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自说自话的木下晴时像极了过去自作主张任性将我改变的弟弟,这就是同种血液的必然性吗?
生命,死亡不应该这样被当做可以进行等价交换的物品,被摆在天平上。关于来雨,我没有做任何努力,放任自由,于是让这件错误的事情发生。
想救却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你们这群人,到底把生命当成了什么?”我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然后看着他不明所以的脸和脑海中的那些其他的面容重合,反手对着另一边也抽了上去。
“我这么努力的想要让你们活着,你就这样糟蹋它吗?太宰治让你去死你就去死?你的命就那么的贱啊?”我的血脉偾张着,神经因为愤怒而不住地抽搐。脸上甚至克制不住地带上了怪异的笑容。
“好,可以。想必太宰治也说了吧,确实你才是最佳人选。”我看着他,事已至此强压着也没用,“你可以去,但是必须活着。”
我狠狠地威胁他道,“如果你死了,这个天下有着奇怪异能力的人那么多,我一定会找到其中一个把你的弟弟从坟里挖出来,并着你的尸骨一起变成僵尸也好鬼怪也罢,放在身边继续为我效劳。”
木下晴时如愿以偿。
什么最优解,最完美的计划,我用手遮住眼睛,这都是理论上的。
就像森鸥外曾经组建的不死军团,因为人心最后不欢而散。
我最惧怕的事情,将会因为我最在乎的人而在眼前上演,这样的情况多少让人有些发笑。
这些人怎么还能如此自大地觉得我就那么的坚强不会崩溃呢?是他们没想到吗?还是觉得这不过尔尔?
木下晴时变得坚毅起来的模样让我逐渐更加可以将他和来雨联系到一起。
他濒死重伤混迹在士兵中同他们打成一片,努力调动着士气的模样,让我忍不住跑到角落干呕。
“你没事吧?”背后传来清净关切的声音。
我掩唇回过头,来人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他的身后,一名士兵追着跑了过来,“费多卡先生,请您不要到处乱走。”
“费多卡?”我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消瘦像是病弱未愈的青年,“你是夜枭的人?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