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县闹翻了天,尤其县城里,彻夜无眠。
天没亮,樊梨梨等人就准备出发。
“大娘,您慢些。”樊梨梨把屠大娘扶上马车。
屠沉把双胞胎抱过来,两个丫头睡得正香。
马车里空间不大,但足够三个孩子并排躺着睡觉。
他又把小兽抱来,跟姐姐们一起躺在被窝里。
这孩子小脸蛋红彤彤的,睡得十分香甜。
倒是屠馨月家的大儿子煊哥儿,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哭嚎起来,屠馨月只好站在马车外,抱着大儿子哄了半天。
樊梨梨走过去问,“是不是饿了,或者受凉了?”
屠馨月苦笑,“这孩子没睡安稳,我哄一哄就好。”
钟迟已经把小儿子璟哥儿抱上了马车,又朝樊梨梨说,“你也快上马车,城门一开就要出发。”
樊梨梨点点头,上了最后面的一辆马车。
琉溪知已经抱着儿子在里头等着,见樊梨梨上来,伸手拉了一把。
“嫂嫂害怕吗?”
樊梨梨手心冒汗,四肢冰冷,“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过,也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亢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平的日子过久了,希望来点刺激的。
琉溪知安慰道:“有兄长他们在,嫂嫂别怕。江州虽然远,但只要离开云阳郡,后续的路,或许就能安全些。”
“但愿吧。”樊梨梨心情复杂。
她撩开帘子往外瞅着,大街上,不少人拖儿带女,等着离开。
有马车的人家极少,都是大户人家,还能雇佣镖师们沿途保护。
再上乘一点的,有牛车可以乘坐,或者人力拖动板车。
板车上是自家老人或者小孩,行李都没多少。
最悲惨的,就是那些没有代步工具的普通百姓,只能用背篼背着年幼的儿女,或者用担子挑起。
孩子们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有趣,在背篼里兴奋地晃动着。
满大街等着出城的人里,没多少老人。
毫无疑问,像吴阿婆那种风烛残年的暮年之人,多数被舍弃了。
樊梨梨不忍再看,放下帘子缩回马车里。
马车晃了一下,屠五跳上车来,在前板上坐着。
他隔着帘子说,“两位嫂嫂,你们可得坐稳了,我驭马的技巧不精,小心晃晕你们。”
琉溪知笑道:“有劳小五弟,路上要是累了,换我赶车就是。”
“哦?易家嫂嫂还会赶车?”
“你这话说得,我可是马背上长大的,赶车的技巧不比兄长差。”
“那就得找个时间,好好见识一番了。”屠五痞笑着说。
天色渐亮,人群开始躁动。
那厚重的城门,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于晨曦之中缓缓打开。
霎时,百姓们如同被驱赶的受惊小动物一般,纷纷朝城门口涌去。
屠家的车队落在后头,等人流没那么拥挤了再出城。
城门口,水村的一些人正等着。
屠郁跳下马,找到村长。
“人都到齐了?”
村长激动道:“愿意走的都在这了,郁哥儿,我代他们,谢谢你们全家!”
屠郁点点头,又人群里看看。
水村大部分人是徒步,少有的人家能坐上牛车。
老族长家的一大群人都在,老婆子跟小孩坐在板车上,由汉子们推。
没看到屠大伯一家和其他几房,连屠奶奶的影子也没看到,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离开温县,还是先行一步了。
屠郁重新上马,招呼众人一同前行。
他跟屠沉一人在车队最前方,一人在最后面,屠二则骑马到前面打探情况,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尽量避开。
水村的人们跟在后头,车队的速度放得很慢,有意照顾。
天色渐渐大亮,沿路全是逃难的老百姓。
琉溪知撩开帘子,朝屠沉喊,“兄长。”
屠沉骑马上前,“嗯?”
“阿诀联系上你们了吗?”
“嗯。”
屠沉沉默寡言的功力再上一个层次。
他眉头紧锁,心里装着事,懒得多开口。
幸好琉溪知自小就习惯了,放下帘子后自言自语道:“联系上就好,我怕他匆匆回到温县,却找不到我们母子。”
樊梨梨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将脑袋伸出车窗,往后方望去。
温县的城门越来越远,在道路的尽头渐渐缩小。
昔日只觉得巍峨壮观的高大城门,仿佛会因为距离加大,从此淡离她的视线。
往后,还能再回来吗?
她穿越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生活了两年,拥有诸多美好回忆的小小温县,会被战火摧残得只剩残垣断壁吗?
如果某一年得以再回来,温县,还会是她最爱的,最舍不得的温县吗?
突然,屠沉轻轻按住她脑门,将她推回车窗里。
仿佛察觉到樊梨梨的心思,他柔声道:“往后,我再陪你回来。”
樊梨梨眼尾泛红,极细地发出回应,“会有那么一天吗?”
“当然,”屠沉耐心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