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提裙,打算先行离开,稳住萧明璋以后再偷偷回来。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便定住了脚。
她隐在暗处的裙角……被截一只白玉一样的大掌牵住,折痕交错,浓绿裙摆上爷沾上鲜红的血色。
温袄咂舌,崔旧隐这尊大佛,真是一点也不怵萧明璋。
温袄试探地扯了扯,没能扯动。
这是怕她败露吗?
无奈之下,她只能挺直脊梁,调整表情,对萧明璋嘲讽道:“你似乎丝毫不诧异,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明璋难得哑言。他心中有个明知不可能的猜测:她知道是他谋划的这件事。
温袄却转而说起别的。
“世子爷身居要职,不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这里,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不想看到任何人,还请世子爷成全。”
萧明璋的视角上,她神色郁郁,发丝杂乱,平日中一张白玉似的面颊像被吸了精气一样干枯无神。
他心中一滞,竟有一刻迟疑复杂。
他皱了一下眉,不发一语,转身就走。
一旁的官兵望望温袄,又看看走远的萧明璋,最后将马儿松开,对温袄道:“我在外围守着姑娘,若是姑娘想离开,只需知会一声,我护送姑娘回府。”
温袄暗地里松了口气:“有劳。”
官兵抱拳,利落离开。
……
待到视线尽头再无人影,温袄才重新坐下来,做出一副发呆模样。
下一瞬,一道微哑嗓音响起:“真真姑娘。”
温袄垂眸看向平躺的崔旧隐,眨眨眼后又淡淡垂下睫羽:“崔郎君。”
崔旧隐容色淡淡,黢黑的瞳孔在暗夜中亮若星辰,他抬手蹭了一把唇边咳出的血:“嗯,我们等到天亮,届时你以安全无虞为由支开那官兵,我们趁城内巡逻官兵交接的空隙离开。”
温袄对他前后态度变化起疑,又以为是危机解除后他有所放松。
她便不作他想,简单嗯了一声,抱膝阖眼假寐起来。
月落星沉,旭日东升之时,一声嘹亮鸟啼声惊醒温袄。
她揉揉发僵的四肢,费劲地站起来,目之所及是一片苍翠,日光洒落林间,竹叶尖尖上的露珠闪着金光。
温袄快意地眯了眯眼,心想这是个好兆头。
扶起气若游丝的崔旧隐,她轻快地问:“崔郎君,我们何时离开?去到哪处?”
被她半搂住的青年斜眉入鬓,面色惨白却多出几分病弱仙人的出尘之态,闻言睁开了眼,神色清明,嗓音喑哑中透着冷意:“真真姑娘真的能放下家人和安定的日子,决意同崔某一起做那亡命天涯之人?”
温袄迟疑了。
倒不是惧怕,她是想起了娘亲。
孟氏好不容易将她拉扯大,她要是一走了之。孟氏该怎么办?
她一夜未归,孟氏说不定已经急疯了。
但是,如果她如同剧情中一样回到太师府,孟氏一定会陷入两难之地,如果她像剧情中那样,再与李承岚和萧明璋作对,孟氏是不是又会像书中的结局那样,郁郁寡欢,不得终老?
温袄陷入想象,崔旧隐皱眉:“真真姑娘?”
温袄回神,垂下了眼眸,心中打定主意,点头:“我愿意。”
命运,哪来仁慈之说?若真有这一说,剧情中为何她汲汲营营那么久,却落得那步境地?
要想得到什么,必定先得放弃一些吧。
即使她留在京中也不会有好日子的,恶毒女配那样的活法死法太憋屈了。
崔旧隐唇边泛起笑,眸中是温袄不懂的若有似无的嘲讽:“我怎么有些不信,真真姑娘?”
温袄对他的质疑见怪不怪:“崔郎君,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大大方方毫不扭捏。
崔旧隐倒真的有些好奇她的目的了,道:“成,那崔某便拭目以待了,还望真真姑娘不要叫我失望。”
温袄:“自当如此。”
两人停留一会,又打发了昨夜的那名官兵,带着一匹马出了竹林。
温袄当初为了讨好萧明璋的嫡妹萧明珠,苦练马术,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萧明璋坐在她身后,虽然气息仍旧不稳,但却全须全尾被她带了出去。
半道上,两人还看见了路亭上粘贴的通缉令,上面的人正是在温袄身上重伤难愈的崔旧隐。
温袄好奇崔旧隐被安了何种罪名,对通缉令多留意两分,这才发现他的罪名是刺杀朝廷重臣。
她驾着马回想了崔旧隐的瘦长身姿,又将他与身为武将的萧明璋相比较一下,发现虽然两人一般高大挺拔,但是萧明璋明显比崔旧隐健壮许多。
她又回忆一番,发现剧情中也并未提及他会武功的事,由此猜测,崔旧隐不会武功。
心想,他当真凄惨。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专挑荒无人烟的乡间野径来走。
抵达官道,刚好一队跨马执刀的轮值队伍退下来,温袄见状将崔旧隐放在一处草丛中,她用杂草将他掩住,眉宇间露出张惶:“你呆在此处,我去前面望望风,我们再做打算。”
崔旧隐星碎般的眸光温和,神情放松:“有劳真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