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师,”刚刚太过响亮,秦忆思索性破罐破摔,又吸了一下鼻子,“我请假了,工作的事情请直接联系法务刘冉。”
顾渊穆没有接话,不紧不慢地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拿了个东西,才将手伸出去:“现在也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袖口划过光与暗的交接处,他翻转掌心,伸开手指。
一包小巧的纸巾,正躺在他宽大的手心里。
秦忆思也没打算忸怩地拒绝,伸手接过。
全新的纸巾,撕开时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声,在空荡的天井角落,显得尤其清晰。
她垂着眼,依旧能感觉到顾渊穆打量她的视线。
一些疯狂的念头涌入脑袋,如果……
纸巾包装拉开的声音像极了拉开背包链条,也将陌生的防备撕开一条口子。
在秦忆思刻意的眼神回避中,顾渊穆道:“我们可以聊一些别的。”
尾音没有上扬,像是真诚地提个打破沉默的建议。
擦掉泪痕,秦忆思轻笑:“聊你为什么也出现在b市?律师除了交易,还有什么其他可以聊的吗?”
“我的一位客户,突发脑溢血,也在这里治疗,”她没有想到他竟会主动回答她随便抛出的问题,“和你母亲是同一位主任负责。”
“燃心现在,也有你们需要服务的客户?”秦忆思挑眉,也借着玩笑,认真打量眼前的人。
顾渊穆的西装每一套都看上去不菲,眉宇间透着矜贵。收紧的下颌拒人千里之外,眼神也是锐利而野心勃勃的。
他不像是燃心的法务。
“我不完全受雇于燃心。”顾渊穆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角微弯,笑意却依旧没有到达眼底。
“不过,我们之间的确有交易可以谈,”他道,“不知道秦小姐有没有兴趣。”
秦忆思从台阶上站起来,即便处于高地,她依旧比他矮上大半个头。
好在他们离得不算很近,她抬眼,试图直直望向顾渊穆的眼底。
他的眼底有平静,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玩味。
内眼角向下勾着,藏在镜片下,像极了只狐狸。却或许是因为身形和气质,让他反倒褪去些不怀好意,称不上是老狐狸。
“什么交易?”秦忆思莞尔,“结婚?”
她承认,她是有一点故意的。
她看着他的眼底,逐渐蒙上笑意:“仅仅是结婚。”
没有来回间的交手和争锋,他们反倒像是坦诚地站在谈判桌前。
“我可以得到什么?”她不想浪费时间。
“除了爱情,我都会尽力,”说完,他补充,“在我们维持这段关系的时间内。”
“我需要你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秦忆思平静地与顾渊穆对视。
她的声音干脆,没有乞求,只是在谈条件。
顾渊穆神色未变,转而反问:“你就不好奇,我想要得到什么?”
“反正,不会是爱情。”
与第一次在枫开漫画相见时,会议室里秦忆思躲闪的目光截然不同。这一次,她平静地与他对视。
她知道这不算是个聪明的决定,但他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
半晌,顾渊穆轻笑出声。
他从公文包的内层拿出一张名片:“如果你考虑好,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微信号,就是手机号码。”
名片在空中停了很久,才被另一只手抽出。
奶油色和深蓝的印纹,纸张的重量恰到好处。
从名片开始的婚姻,是一场交易,而不是漂浮在空中的没有重量的爱情。
连看都没有看名片一眼,秦忆思将它握在掌心,挑眉道:“你就不怕我想要爱情?”
对于这个问题,顾渊穆难得思索片刻:“我不觉得你会在我身上想要它。”
他们对视着,用沉默传达同意。
“好啊,”秦忆思耸肩,将手插进口袋,“但我只有一个问题。”
她朗声:“你吃饭吧唧嘴吗?”
一时间,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
“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你应该清楚,是不能扯上婚姻——假婚姻的吧,顾律师?”秦忆思看着他微皱起的眉,好笑道,“这样逗一个小姑娘,是你结束谈判之后的消遣吗?”
即便不完全受雇于燃心,他们依旧是来自案子立场不同的双方,理应避嫌。
顾渊穆丝毫没有被揭露的慌张,也不恼。他只是将公文包换了另一只手拿着:“我们下次见面,就不会是这样的关系了。”
“你是在威胁我,我会被解雇?”
“你丰富的想象力,非常适合做漫画编辑,秦小姐,”他侧过身,修长的食指点点左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你该去照顾你母亲了。”
秦忆思挑眉,没有反驳。
她走下台阶,在肩膀擦过他的胸膛时,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还有,我吃饭的时候,不吧唧嘴。”
她理应笑的。
但她属实没有心情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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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穆走出住院部的时候,黑色的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年轻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替他打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