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冬。 互市过后, 昌平县县城中的人仍旧不少。街上来来往往,周律领着苏音,去她喜欢的铺子里买了钗环, 又去了街头的小摊买了些零嘴。 小贩认得他们夫妻, 本想说不用给钱。可是一想县令大人从来不会占他们的便宜,便想悄悄抹了零头。不想最后收到的钱只多不少。 小贩收着钱, 百感交集, 一时又问:“大人过些日子是不是就要启程去饶州了” 周律笑着说:“确实要走了。” “饶州路远, 大人可要收拾好行囊,莫要亏待了自己啊。” 周律微微欠身:“多谢惦记, 行礼大多已准备妥当。” “大人哪一日走啊回头咱们都想送送您, 我家附近几户人家听说您要走,都准备亲自送您出县城。不止咱们那一块, 我还听说隔壁几个村子都想过来瞧瞧您。” 小贩一边整理摊上的东西,一边跟周律闲聊:“您这一走, 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在见您里面呢,大伙儿心里都挺惦记的。” 这三年的变化, 他们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谁对他们好,老百姓心里最清楚不活了。 周律被他说得窝心,但却不想众人相送惹得自己更不想走,只说:“约莫就在这个月底吧,具体哪一日也未曾定下。” 说完,周律便急忙告别了小贩,转身去了别处。 人走后,小贩望着这夫妻俩的背影, 暗暗叹气:“也不知道下一位县令能不能像这样” 但愿能学到一半儿吧,反正不能像上一个。上一位,可真是把他们昌平县折腾得够呛。 在街头逛了一圈,想着这熟悉的街景往后都看不见了,熟悉的人往后也瞧不见了,苏音越看越觉得失落。 当初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尚且没有这么多愁思。她对京城观感平平,除了十二之外也没有挂念之人,走的时候更没有什么拖泥带水,只觉得摆脱了往事桎梏。而如今来了昌平县,一草一木却皆是回忆 周律见她兴致不高,又带她去了城外。 他们出门,都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免得被许多人看见,回头该走不掉了。 周律带着他娘子去了城外的小山坡。 当初规划几个工厂的时候,便是站在这个地方俯瞰县城,选定地址。如今再来此处,县城周边的一切也尽在眼中。 如今的昌平县,似从前一样,但又有微妙的不同,焕发着勃勃生机。这股生命力,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消散。 山脚下,众人搭起暖棚开始种菜的身影,也尽收眼底。 “今年种菜的人好像少了些。”苏音道。 周律点了点头:“若今年再像去年那样都种上菜的话,回头该卖不出去。” 前段时间他便让县衙的人对外散了些消息,说今年府城那边要的菜并不太多,各家看着种,也不必要种多少,免得日后卖不出去。其实,程掌柜那儿要的菜同去年相比只多不少,但是这种菜的法子却并非只有昌平县的人知道。 周律听闻,隔壁几个县的百姓也在学着种了。这暖棚种菜并不算太难的事,况且昌平县百姓总有几个外县的亲眷好友,去年自己挣了钱,今年也想帮衬着亲戚一起挣点儿,所以一来二去,这法子便传播开来了。 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这样一来大家都能赚钱,还能造福于别地的百姓,只是昌平县这边少赚一点罢了。 周律说:“我们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即便我们不离开一辈子留在昌平县,终究也没有能力让每一个人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许多时候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给他们指一条路,未来如何还得靠他们自己走,咱们也不妨多给点信任与信心。” 周律只想告诉苏音,她先前做的已经很好了,昌平县有能力的人不在少数,未来不会比他们做的差。 也只有昌平县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才是真正肩负起他们未来的人。 苏音靠在周律肩头,依偎而立,小声呢喃着:“下一位县令也会跟夫君一样,对吗” “会的。”周律笃定。 “那就好。” 几日功夫,一瞬即过。 李主簿他们知道周县令这两日就要离开,整日愁眉苦脸,恨不得日子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像周县令这样的好上峰实在难得,在他手底下做事,甚至压根不用想太多,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来就是了,县令大人天生有种本事,能让所有的困难迎刃而解,他们只需跟随就好。可惜这样省心的大人,很快就是别人的了。 李主簿等人在唉声叹气当中,迎来了给周律送行的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