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跟周律沾上关系的东西, 总能轻易的吸引京城所有人的目光。 在这批羊毛衣裳送去京城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圣上把那一批养了许久的猪宰了,当作封赏,赐给了朝中不少有功之臣。说是有功之臣, 其实不过就是看着顺眼的人。看的顺眼的就多给一点, 观感平平的便少给一些, 若是平日里实在可恶的,那根本一点都没有。 譬如杨秉璋。 不过如今这般田地, 他也是早有预料。杨家虽然比不得几十年前风光,但家中却还养了不少幕僚, 杨秉璋时常跟这些幕僚聊起朝中之事, 近来他没有得到猪肉,也惹的这些幕僚们忧心忡忡。他们忧心的不是圣上不喜欢世家, 而是忧心圣上现如今连装都不装一下了。自从军队受过于收归于圣上,兵部也牢牢地被圣上把控之后, 世家对于朝廷的威胁已经大大减少。威慑尚存, 但是远远比不得从前,圣上如此直白地捧一踩一,很难不叫人心寒。 杨秉璋连连叹息。 幕僚道:“圣上如今这样做,就是想要相爷心中不痛快, 若您执着于此,岂不是中了计” 杨秉璋摇头:“我不是介意这些东西, 只是想着如今圣上大权在握, 越发肆意了。” 杨秉璋是为世家谋了不少利,但是他同样看得分明,一旦权力掌握在皇帝一个人手中,那就离暴君不远了。过于集权, 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恨圣上如今忌惮他,他若开口,圣上必不会听,反倒会觉得他其心可诛。 幕僚心里也异常沉重:“圣上对世家的忌惮已经深入骨髓了,但凡圣上在位,世家便注定回不到从前。几位皇子里头,十二皇子年纪尚小,实在看不出什么。六皇子却跟圣上同心同德,一心扶持寒门子弟。他所看中之人,无论是周子辅还是温廷善,都不是世家子。唯独大皇子瞧着与世家亲近,相爷倒是可以多跟大皇子亲近亲近,早做打算。” 他们说的话,杨秉璋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但若非必要,他怎么都不想掺和进夺嫡这件事里头。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挣的,他们杨家虽不得宠,却已经是顶尖的高门大户了,如今已经没有了往上的可能,一旦行差踏错,留给他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杨秉璋凉凉一叹,满腹心事。 他在家中被几个幕僚说得不是很痛快,等出去之后碰上了特意找他炫耀的魏斯年,更是心头不爽。 魏斯年比他好些,圣上虽然也不大喜欢他,但也算不上讨厌,还是给了他几斤猪肉。这些猪肉又不值钱,不过只是面子上好看些罢了,结果魏斯年这个蠢货,却满心觉得自己压过了杨秉璋一头,这些日子每每遇见都要显摆一通,明里暗里都在挤兑杨秉璋不得圣心。 杨秉璋听他说的那些便鄙夷不已。 炫耀的话听多了,他也不耐烦起来,索性撕破了脸,反问道:“魏丞相如此自得,难不成满朝文武只魏丞相所赐的猪肉是最多的” 魏斯年难得被堵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最多的,最多的,竟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温家小辈温廷善。听说这小子最近在外务司混得风生水起,又跟六皇子格外交好,所以入了圣上青眼。除了他,第二多的便是兵部尚书方戟了,这位也是圣上的心腹。 剩下的还有些大臣被厚赏了,至于魏斯年这个身份贵重的,反而只分到了一点点。 杨秉璋见他不说话,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都是不讨喜的,还非得分出个高低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同时丞相,人家刘丞相怎么就如此低调。魏丞相几时看到人家吹嘘过” 魏斯年胸口一痛,他拿的那些猪肉还没有刘丞相一半多呢。 这位可是闷声办大事的人,早年间谁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可他如今不声不响的,竟然成为三个丞相中的第一人了。 杨秉璋忍不住冷笑:“刘丞相才算是真正简在帝心的人物,咱们俩跟他比起来,可是差远了。你从前与承平侯走得倒是近,可却一点用处也没有。你信不信等过些年承平侯回来,刘丞相与承平侯势必会凑到一块儿,充当圣上的左膀右臂” 寒门也是门,比起寒门,像周律跟刘子度这样家里一点力都使不上来的人,用着才最放心。 杨秉璋瞅了一眼一心同自己作对的魏斯年:“魏相爷若想找对手,也得找对人才行。” 似乎是就是为了印证杨秉璋这句话一样,等昌平县送来的羊毛衣裳抵达皇宫之后,圣上照例挪出一部分出来,赏给了他平素看的顺眼的人。 杨秉璋这回拿到了一件,有且只有一件,介于这玩意儿隔应人,他穿都没穿,拿回去之后便让人放在了箱底。他虽拿到了,依旧三个人里头最少的;最多的,依旧是刘子度。 魏斯年酸了两句,心里有些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