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萧琰对他大哥二哥背地里说人闲话深以为耻,正准备走,却一眼瞥见柱子后头露出了一小块衣角。
仅凭着衣裳的颜色花纹,萧琰便认出了自己弟弟。
——大红衣裳,整日穿得跟个红包一般,除了他这宝贝弟弟也就没有别人了。
萧琰目送大皇子二皇子远去,自己绕过柱子,赫然地出现在小孩儿跟前。
正团坐在地上的十二皇子萧琮忽然感觉有道阴影,抬起头,冷不防地看到自家哥哥。
他小身子一颤,下意识地露出讨好的笑。
萧琰被他这么一笑,瞬间丢盔弃甲,连平日里的冷脸都端不住了,弯腰将人抱了起来,细细地抚着他圆溜溜的后背,语气关切:“怎么跑地上坐着,也不嫌脏?”
十二皇子仍旧甜甜地傻笑着。
萧琰扫了后头的宫人一眼。
宫人有苦说不出,十二皇子受宠,又与寻常小孩儿不一样,他们哪敢违背殿下的意思?
萧琰也知道怪不得他们,是因父皇不爱让宫人拘束十二,生怕这些乳母太监仗着自己手中有权,背地里欺负他。
旁人受了欺负还会告状,十二受了欺负,却连话都说不出。
萧琮乖乖窝在哥哥怀里,神色懵懂。
当今圣上登基虽只有两年多,但儿子却有不少。
十二皇子是最小的,原本上面还有十一个哥哥,不过如今孩子难立得住,养成的也就只有大皇子、二皇子,跟萧琰这个六皇子。这些皇子人虽没了,序齿却还在,是以外头的人也一直这么称呼着,仿佛宫里真有这么多皇子似的。
诸皇子里头,唯有年纪最小的萧琮最受宠,他与萧琰皆是杨妃所出,杨妃诞下萧琮之后便撒手人寰,当今喜爱杨妃,对萧琮也爱屋及乌。尤其是萧琮长到三岁还未开口,当今便更怜惜他了,亲自给他取了小名叫“灵宝”,如珠似宝地疼着宠着。
萧琮没被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皆是因为他天性乖巧。
眼下,乖巧的十二皇子指着外头,神情急切。
萧琰对他何其了解,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想去参加婚宴?”
萧琮懵懂地点了点头,想去!要去看傻乎乎的新郎。
萧琰面无表情:“这事儿跟我说可没用。”
萧琮懂了,他晃了晃腿从萧琰怀里滑下来,而后立马调头,小身子晃晃悠悠拐进了含元殿。
哥哥不行,那就求父皇,父皇肯定会答应的!
翌日一早,周律是从外头宅院里醒来的。
被唤醒时天色尚暗,周律还迷迷糊糊,旁边的婆子耷拉着臭脸,不声不吭地丢来一个冷帕子盖他脸上。
周律被冻得一个激灵,陡然清醒。
婆子是平阳公主身边的,见周律被冻到,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口中振振有词:“时辰不早了姑爷,该起身准备换衣裳了,耽误了吉时可不好。”
周律嗤笑一声,吉时?傍晚才举行昏礼,他又不用上妆,耽误个鬼的吉时?
这人存心找茬的,周律靠在床边想着怎么治她。
那婆子看了心中不屑。这样没规没矩的,能入伯府的门简直是走了狗屎运,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看中这么个人,也怨不得夫人对他恨之入骨。
心里还在鄙夷,面前却忽然飞过来一只靴子。
婆子人一愣,被砸个正着,眉头处立马红了一块。
周律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桃花眼笑看着她,眼中却是不容拒绝的威胁:“杵着做甚,还不伺候你姑爷穿衣?”
婆子感觉自己被一个傻子羞辱了。
周律冷笑:“耽误了吉时,你负责?平阳公主派你过来是给我当主子、摆脸色的?”
婆子看向洗墨。
洗墨装死,反正又不是让他伺候。
婆子运了运气,知道今儿是这傻子的好日子,得罪不起,只能“屈尊降贵”上前去,伺候一个傻子穿靴子。
虽说周嬷嬷说了这人不傻,但是正院的人还是打从心底里瞧不上这个傻子。
服侍一个傻子,真是憋屈死了。
周律不客气地将这婆子折腾得团团转之后,又开始欣赏起自己“出嫁”的新宅子了。
没错,他的宅子。
这地方是周律先前跟建平伯提到的西市宅院,是一等一的繁华地界。
长安有二市,东市靠近皇城,为达官显贵聚居之地,四方珍奇, 皆所积集。西市则靠近百姓居所,凡吃喝玩乐、异国珍器,尽陈列于此,乃聚钱之所,所以又称“金市。”比起高档的东市,周律显然更喜欢热闹得西市。
建平伯虽然不准周律夫妻搬出来住,却还是将这宅子给了周律。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他们招婿的彩礼了。
周律白捡一个大宅子,才懒得管什么赘婿不赘婿的呢,旁人轻贱是旁人的事,反正他不在意。
不过,建平伯对他未免太好了些,好到周律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这份好并不是对着他的,且还感觉这份好里面掺杂了一份愧疚。譬如前两日,建平伯面对他说上两句便要叹口气,不知其中有什么内情。
除却这宅子,建平伯在别的地方也是给足了周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