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集,“我们手上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至少要等痕检出来。高队,怎么说?”
房间的插科打诨没有影响到高集,他还是那副板正的表情,沉下眼:“一、池淮左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在九点三十之前他没有任何催促池竹西的行为,即使对方迟到了也没反应。在从秘书处回来之后却明显焦急起来,为什么?”
严怀明一怔。
没人回答,高集也沉默了片刻,琢磨半天后才开口:“二、最开始那通电话是谁打给他的?他去秘书处找什么?”
严怀明掏出手机:“我催一下运营公司那边,平时手机一欠费跟催命似的,真到紧要关头给我打太极,一个二个的……”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是严怀明今晚第三次被打断了。门外一个警员探出头:“副队,家属到了。”
高集和严怀明两个副队同时转过头,警员被盯得站直了身体,补充说完:“蔡闫,池淮左的母亲。”
“是继母。”盯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高集捞起羽绒服,看向严怀明,“我去看看池竹西那边,等会儿见。”
说完他就和预审打招呼,一起离开了房间。
“老大,你的表情有点太明显了,不太友善啊。”监控员把鼠标挪回原来的位置,“平时你也没这么暴躁,怎么看到高副就突然怼天怼地,多丢我们分局的脸。”
严怀明:“你小子怎么跟领导说话呢?”
监控员知道他色厉内荏的性格,语重心长道:“知道你想赶紧结案,但的确很奇怪。这大少爷总不可能把自己亲弟弟大晚上叫来就表演一个跳楼吧,这不得给弟弟幼小心灵留下心灵创伤啊,多大仇。”
“用你教我查案?”严怀明没好气瞪他一眼,“你觉不觉得……”
“觉得什么?”
“高集好像对池家很熟?”
“啊?”监控员卡壳几秒,眨眨眼,“有……吗?”
“这你都看不出来,上网把脑子上傻了吧。”
严怀明冷哼一声,边走边骂道:“这大冤种来就不是冲着自杀的前提去调查的,傻子,继续查你的监控吧,盯穿了给我查!”
监控员一百八十度转身,怨声载道:“翻了八百遍了,老大你让我查鬼啊?”
“查到鬼你也立大功知道吗!”
监控员连连摇头,转回来,苦着一张脸揉揉眼,继续从头开始看了起来。
高集刚一进审讯室就看见戴着耳机面露难色的记录员。两人走近,记录员摘下耳机起身:“高副,陈审。”
“没人问话,你在写什么?”预审附身翻看记录。
记录员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轻,像是不太确定:“你走以后不久池竹西就开始自言自语。说什么看见了,又说什么雨太大了我没看见,躲什么躲……断断续续的,逻辑也不连贯……”
“叫心理疏导员了没?”
“刚叫,我们不会又又又要被投诉了吧。”
“别整天说这些不吉利的,”预审瞪他,“赶紧催心理疏导来!”
高集的视线在池竹西身上打了个转:“我进去和他聊聊。”
池竹西很冷。
他穿得很厚,也没有淋雨,报警之后就站在那里看着池淮左的尸体,黑伞隔开了他和周围的一切。来到公安局,这里的暖气也很足,其他人都穿着警服,连外套都没披,只有他还裹着厚实的羽绒服。
可池竹西觉得自己已经冻僵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嘴唇发紫,脸色一定也白得吓人。预审离开后他就止不住的颤抖,灵魂刚刚回归身体,延迟的感情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得让人想吐。
就好像池淮左也把他也拽进了某个寒冷又痛苦的死亡领域,亲兄弟会有所谓的心灵感应吗?
池竹西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把自己裹挟着的情绪是因为池淮左的死而「痛苦」,还是因为最终也没能见上面而「悔恨」。
【可你不应该因为他的死而痛苦,是他先抛弃你的,他只是再抛弃了你一次。】
【你也不应该悔恨,你很清楚,你本来就不应该去期待。】
闭嘴。
池竹西指甲紧扣在掌心,不断反驳着心里的话。
闭嘴,闭嘴,闭嘴。
一件厚实的羽绒服盖在他肩上。
池竹西茫然地抬头,一个男人在桌子对面坐下,牛仔裤白衬衣,是记忆中出现过的眉眼,只不过要更年轻。
他没说话,高集先开口了:“又见面了,池竹西。看你的背影我以为你在哭。”
“没有。”池竹西僵硬地说,记忆在此刻被唤醒了,“高警官。”
高集深深叹了口气,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你看起来一点也没变,还是总觉得有人在心里一直跟你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