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安已经被奴仆们哄睡了,多余的都不必去想,我叫人备好车马,明日就启程,不过一日的功夫,到了岭南便平安无事。”
夜深露重,冯玉贞一手搭在门上,见崔净空眼下淡淡的青色,心肠不自觉一软:“你也快去歇着罢,明日还要起早。”
他只点头,却不走,冯玉贞只好顶着他的视线走进去,正要关上门,崔净空却探身过来,手臂在她眼前一晃,冯玉贞下意识眨了眨眼,他指尖拈下一片绿叶,想来是在园林里散步那会儿沾上的。
崔净空适才弯了弯唇角,替她合上门,只留下几个轻轻的字:“明日再见。”
冯玉贞抬手摸了摸发顶,虽说人已经没有在面前,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些傻气。被他这么一打岔,倒是没方才那么紧张了。
她沾水擦了擦手脸,卸了发饰,没有其他多余的心念。喜安在里侧睡得很香,虽是在陌生的宅邸,但看到女儿她便觉得十足安心,吹了灯,赶快爬上床睡了。
短暂的黑夜里,冯玉贞虽然疲惫,却总处于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之间。或许是一直惦记着不久后要走,她始终留着一缕心神,不敢睡死过去,怕耽误了时候。
当门上响起叩门声,她霍地转醒,下床开门,却见崔净空衣冠楚楚、穿戴整齐立在门口,手上捧着朝食。
冯玉贞还当是丫鬟,睡眼惺忪,一时怔住了,她只披了一件外衫,夏衫轻薄,贴合着隆起、陷落的线条,足衣昨夜也脱下,裤腿松松堆在脚面上。
崔净空的眼睛瞟过她光|裸的后脚跟,虽说从前既看又摸不下千百遍,嘴上还是规矩道:“是我来的唐突了。”
“……是我起迟了,我现在便去叫喜安起来。我们马上就出来。”
冯玉贞接过他手里的朝食,有些发窘,只想快关上门,崔净空不阻拦,他招了招手,原来身后跟着丫鬟呢,她们分别端着热水、棉布与干净的衣物,鱼贯而入。
时间紧迫,冯玉贞合上门,赶忙叫醒了喜安,好在女孩昨日睡的觉不少,一喊便乖乖起来了。冯玉贞给她快速套上衣服,一边同她将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一会儿我们便出发,大抵几个月的功夫,之后再回来好不好?”
“好。”
冯喜安脆声答应,她拎得清时局,即使冯玉贞没有在她前面细说过这些,自己也能猜到一二。
母女二人很快收拾完毕,推开门时,崔净空仍在原地候着,身子朝着西侧,虽然神色日如常,言语间却有些冷:“别废话了,把他直接揪出来。”
冯玉贞循声望过去,见昨日那个一面之缘的男孩气鼓鼓从房间里走出来,嘟嘟囔囔抱怨着诸如:“还没睡够”、“饭不好吃”、“擦脸的棉布太粗了脸疼”之类的话。
她诧异问道:“他也要跟着去吗?”
崔净空见她出来了,脸色才浮动起暖意。马车停在院中,冯玉贞先把喜安送上车,崔净空拽住她手腕,迅速倾身过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回答了她方才的问话:“人质。”
温热的气流吐在她耳廓之上,冯玉贞颇有些猝不及防,转睫间耳垂便宛若玲珑的红珠子。偏偏崔净空一脸正色:“麻烦你路上看着些他,我看他不安生。”
什么人质?冯玉贞有些不明所以,许清晏很快被带过来,下人哄骗他说是将他送回去,这才勉为其难登上了这个不算宽敞的马车。甫一登上,却见里面竟然已有两个人挤着,那个看着窗外的小矮个不就是昨日骂他的安安吗?
“我不要和她坐一起!”他又不依不饶闹起来,冯玉贞只当两个孩童昨日玩恼了,耐心安抚了片刻,许清晏又想着马上就要看到父亲,这才消停了。
概因统共只安排了一辆马车,多了拖累速度,车上坐着冯玉贞和两个孩子,包括崔净空在内其余人都骑着马。
雾气尚未消散,天边泛青时,一队人出了荆城,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