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更为自得、放松。
他摩挲着自己虎口处被寡嫂咬出来的那圈牙印,若有所思。
不难猜,冯玉贞的五弟在这件事上,肯定没有得到该有的惩罚,或许应该是受到了他们爹娘明目张胆的偏袒和包庇。
痛苦、愤怒、无力最后杂糅成麻木,潜移默化中,亲弟对她犯下的罪行也被她咽下去,受害者甘愿为行凶者隐瞒真相。
那副神情,自甘奉献的无私中蕴含着自毁的倾向,类似母性——令他想起了慈母图。
崔净空是没有母亲的。孕育他的母体在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就彻底失去了生息。
诗文里歌颂的慈母柔肠于是在他这里成了一桩悬案,连带着他自小到大,同女子的接触往来都寡淡如一张白纸。
迄今为止,他对女人的认知里浓墨重彩的几笔,便全在于这半个月间的日日夜夜。
夜里垂落床沿的手,挽起袖口的纤纤玉臂,扭曲突兀的左小腿,好的坏的,无不出自这位温顺敦厚的寡嫂身上。
崔净空明明穿着单衣,却浑然不觉得冷。他走到睡熟的女人身旁,无声无息蹲下身,动作轻缓地解开她的右裤脚,再向上挽起。
她的右腿完好无损,保持了最自然漂亮的长法。笔直细长的腿型曲线流畅,肌理几乎如同羊脂玉一般,在月色清辉下泛着润泽的光。
他难得感到一点惋惜。
这么漂亮的小腿和脚踝,本来应该有一对。
*
第二天天亮,两个人走下山,崔净空搀扶着冯玉贞,其实崴的脚并无大碍,只在落地的时候残留些许疼痛。
崔净空已然失约,回村没歇脚就往私塾赶去。
此地十里八乡唯一的私塾,就位于黔山村和邻村的交界处附近,跟村西离得不算太远,崔净空脚程加快,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
站在广亮红漆大门前,他抬手叩响螺狮衔环,片刻后,从里探出一张大饼脸。
来人挤在肉堆往外射光的三角眼甫一瞄见他,立刻高嚷起来:“都来看看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翘了整整一天课的状元郎啊!”
崔净空面色如常,向他拱手:“钟兄过奖,某的学问只比钟兄好上半点,还远远不及状元。”
钟昌勋闻言大怒,指着他鼻子咒骂:“好一个没爹没娘的崔二,爷好心收留你一个乞丐,不跪着要饭就算了,还敢跟爷顶嘴!”
跟在他身后的那群学生个个有样学样,卷起袖子纷纷颐指气使起来。
“说得对,崔二你昨日言而无信,无故旷课,连个招呼也不跟夫子打,活该手心挨十个板子。”
“一回来就出口顶撞师兄,得再加十个!”
“愣着干什么呢,快跟师兄认错啊!”
被堵在门外,拳脚都要招呼到脸上的崔净空却只把双手兜在袖子里,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反驳。
私塾门口闹得跟热闹的集市有一拼,喧哗声层出不穷,直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喝止:“成何体统!都滚回去抄十遍礼记!”
见亲爹兼夫子驾到,领头的钟昌勋脚底抹油跑开,剩下的人群亦作鸟兽散,门口只剩下崔净空一个人垂头恭敬站在原地。
钟夫子——钟济德面色铁青:“你跟我来。”
崔净空随他进了书房,干脆利落地撩起衣袍,双膝跪地,抬起左手。钟济德从书架上取下戒尺,站在他身前,冷声命令道:“右手。”
从善如流地换手递到他面前,钟济德一点力道没收,破空声和噼啪抽打声响彻书房,直到手心肿的得有鸡蛋那么高才罢休。
只是这样全力挥舞挥舞戒尺,钟济德就累了,他耳顺之年的岁数到底摆在这儿,不得不停下喘口气问他:“为何无故旷课不回?”
崔净空把这几天的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自然隐去他和冯玉贞之间的暗潮涌动,只说寡嫂现在同他住在村西。
而钟济德目光复杂地瞧着青年面不改色把凄惨的左手收回去,神情间没有一丝怨毒,甚至是波动,定力可谓修养到了极致。
在三年前,钟济德还不是此地的一个落魄的教书先生。钟家从京城远赴来此地避难,驾着宽敞奢华的马车,家财丰厚,不然也不会建起这么一座气派的四合院来。
钟济德曾官至工部尚书,却在党争最激烈的时候不慎落下把柄,为了活命,在旧友的帮助下连夜和妻女逃来此地,伪装成一个教书先生过活。
而崔净空此子,绝非池中物。
彼时他郁气横生,不甘心日后只委身于乡野间,只隐约听妻子提过一嘴,她看一个不时在村口游荡的小叫花子可怜,起了善心,招他来家里做工。
崔二那时候十三四岁,在他授课时躲在墙角偷听,见他并不驱赶自己,之后便正大光明站在窗户外听课。
某天夜里,钟济德趁着酒兴诗意大发,对月吟诗一首,不料回头却见崔二静静站在不远处。他一时起了逗玩的念头,承诺如果他把自己方才随口吟作的那首诗背出来就赏五两银子。
不料这孩子睁着眼睛望向他,居然一字不差。他心里一惊,认真考校,从《大学》《中庸》到五经,虽然崔二直言自己不识字,但光靠死记硬背,竟然无一不是对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