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回来了,国公等您呢。”
陈秉柔前脚刚刚踏进国公府巍峨高大的院门,一旁候着的婆子就连忙迎了上来。
国公府地处喧闹,高墙外的欢声笑语却丝毫没有借着那探进来的枝条,整座国公府冷寂一片,往来的丫鬟小厮皆不带笑意。
今儿是七夕,却不是什么好日子。
陈秉柔的视线淡淡扫过那婆子拘谨的笑,面上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骁儿呢?”
见她并未排斥,那婆子松了口气。国公大人常年礼佛儒素不理世事,她自己侍奉老爷也眼瞧着他同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并不亲厚。
难得今日特殊,柔姐儿愿意主动去见。
思及此,婆子主动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斗笠,向书房引去——
“骁少爷去后山打马了。”
她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陈秉柔的眉眼已经彻底冷硬了下来。少女将手中的篮子随手扔给身后的小厮,甩开身前的女人独自向竹林中的小院走去。
“不用跟着了,你守在门口。”
“陈秉骁回来的时候让他跪在祠堂,问问他是否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走的极快,几乎是转眼就消失在了竹林中。
唯留下婆子小厮面面相觑,两人都苦了脸色。出事那年骁少爷还小,十三年过去了,若不是柔姐儿还记得……谁会真心祭奠呢。
竹林僻静幽深,还未走到院子的跟前便已闻见其中传来的香火味道。
陈秉柔推门的手顿了顿,转而轻轻敲了两下。
“来吧。”颇为干哑的声音。
少女凝眉提了裙摆,跨步而入。
整间屋子被厚重的窗纸挡着,透不见光。里面小小的香案前跪了一个瘦弱的老人,他穿着黑袍却可见嶙峋的脊骨。
陈秉柔跪在了他身后的蒲团上面:“这么惦念,却从未去过国寺。”
国寺有一专门供奉往生之人的庙宇,里面的菩萨香火旺盛,从未断绝。
老人呵呵笑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那个地方、那个恨之入骨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见。
“十三年了…”
他似乎是跪了许久滴水未进,如今说起话来嗓子劈了声音。
“你姐姐若是还活着就该是十七的年纪。过了元宵便是十八……就到了该嫁人的时候。”
他说的很慢,语气也颇为空远。
“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倒是你娘。”
她娘是陈国公的妾室,当年是得正妻相救留在府中。怀她和陈秉骁的时候,那温柔善良的主母更是亲自照顾左右。
今早去国寺,那篮子中的经书便是她娘红着眼睛塞进来的。
大娘姐姐走了十三年,陈国公跪在这里十三年,她娘就一个人操持府中上下十三年。
明明没有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但是没有一个人好过。
陈秉柔勾了勾唇,低下头擦去突然掉落的泪。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名字中带了个柔字,她幼时却是最为顽劣的,常常绊倒在花园里摔了一手的泥。她看着姐姐在旁边,就不停地哭,于是那个同样小小的孩子就装成大人的模样,耐心地哄她。
室内寂静了片刻。
少女抬眼望去,那副画像上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画卷的边角已经泛黄起皱,可是她却从未见父亲将女人的脸画上去。小的时候她不懂,询问陈国公为何不画大娘的面容。
「不记得了,不敢记得。」
她如今越想便越觉得有蹊跷……她刚想开口将这个问题再问出口。
“晌午的时候,燕王府的人来过。”
少女一愣,火气上来。
“楚凭岚没死在济州算他捡回一条狗命,还有胆子来这里丢人现眼?”
本就不待见的人恰逢上特殊的日子,她的嘴上更不客气。可是骂出来之后她又收了一瞬间的脾气,转而警惕起来。
“他想干什么?”
陈国公叹气:“他惦记你姐姐未出嫁,不能入陈家的祠堂……”
“让他去死!”
陈秉柔猛地站了起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的背影和白发。未曾出嫁不能入祠堂不是今日才知道的事,但是他们照样每年烧香供奉。
楚凭岚是什么意思?
想娶她姐姐的牌位入宗庙么?
阴险龌龊,狡猾小人!这样卑劣的念头想想也就算了,非要在今天这个日子说出来恶心她吗?她发誓,只要有她在一天,就绝不可能把姐姐的牌位给他。
又气又急之下,她甚至忘了那个未出口的问题。
听着身后摔门而去的声音。
陈国公低下头,他跪在蒲团上无声地流泪。
——如果不把这个牌位给出去,等到龙椅上那位转过头来想起,就不是这么容易收场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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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零零星星下了些小雨,等到傍晚时分,雨就下的更大了些。
陈秉骁独自一人,身侧没有小厮和玩伴相陪。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发高高束起,穿着绛紫色的袍子。这样的衣服放在别人身上只会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