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年,二月中旬。
过年下了一场大雪,大地被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衣衫。
山坳间的小路上,山势略陡,两辆绿色的包厢卡车在蜿蜒的雪地之中缓慢前行。
卡车内,一名寸头汉子双手抱着胸,他神色慵懒地看着车窗外。
田地里白茫茫地一片,似乎在预兆着今年的丰收。
两侧的山丘上,点缀着些许黑色的线影,那是一株株颜色发黑的楸树。
它们屹立于雪地之中,错乱地数值藏着一个个白色的雪块,黑与白交织在一起很是朴素。
“哥几个陪你出来打猎散散心,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看看你摆的这张臭脸,从坐上车到现在连句屁都没有放。”
后座的宗烈很是不满地喝了一句。
易传宗眼皮一抬,他头也没有回,就是在后视镜上面瞥了一眼,随后懒洋洋地说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更是将宗烈气得不行,这口气听着毫无诚意!他想打人!
景逸出声安慰道:“出来玩就开心点,过去的都过去了。”
易传宗微微侧首,随后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轻声回道:“我没事。”说话之间,他的眼神略微暗澹。
景逸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模样,还说是没事,这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吗?
两辆小汽车悠悠地前行,车内也是陷入了安静。
易传宗眼神悠远地望着窗外,目光好像是跨过时间长河,一会儿是六十年后的景象,一会儿是这两年的光景。
他的师父走了。
安安稳稳地过了个年,吃了几顿好的。
到了年初二,在那大雪飘零的中午,上了厕所回来之后就睡着了。
值得安慰的就是黄景益没有受什么罪,毕竟是老中医,对自己的身体很是清楚。
八十七岁,实在是太老了。
最主要的还是他师父是个老神棍,逢七生变,常人不过九,神棍难挨七。
易传宗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有些难受。
因为过年,他家里又生了孩子没多久,黄景益的事情处理的比较快。
他和宗烈几个人关系很好,黄景益又为景逸和宗烈治过病,这才有了今天的邀请。
进山还是很有趣的,但事情过去没多久,易传宗实在难以开心得起来。
恍忽间,他又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样子。
黑桃木地板上面很是整洁,白皙的墙面也刚粉刷没有多久,窗户和门颜色鲜红亮丽。
房间内,却充斥着一种腐朽的味道。
黄景益平卧在藏青色的床单上面,他侧首用力地说着,“传宗。”
易传宗蹲在床边柔声回道:“师父,我在。”
黄景益似乎是想点点头,但是却过于艰难,最终只能选择放弃。
“好孩子,你还没有字对吧?”
易传宗摇摇头,强笑道:“没有,要不师父你给我赐一个?”
沉吟半晌,黄景益的眼神明亮些许,声音也变得洪亮,“就叫冕龙吧,名逸,挺适合你的。”
易传宗重重地点点头,应声道:“好!”
“好……”黄景益欣慰的笑着,再也没有言语,那浑浊的眼睛里恍忽间有一道光逝去。
……
宗烈和景逸发现了他的异样,两人对视了一眼,宗烈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院子里面的那个对头,是不是放出来了?年后的时候跟同时碰面,简单跟我说了说。”
易传宗回过神来,略微沉吟,“对头?”
“你说的许大茂吧?”
宗烈微微挑眉,说道:“对,就是他,当时你检举之后,我还让人严查了一下。那小子没找你麻烦?”
易传宗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找我麻烦?他有那个本事吗?”
“你还别说,这家伙就是比刘光奇那孙贼有脑子,识时务。放出来之后当孙子当得真实着呢,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还敢找我麻烦?”
宗烈撇撇嘴。
他就知道。但凡是他送上门让这家伙装,这家伙肯定来劲儿!
还是没事儿!
景逸不动声色添了一句,“许大茂还好说,左右不过是一个放映员,我听说,你们工厂里面的那个李主任也官复原职了。”
宗烈在旁边补了一句,“那个李浩也在工厂里面任职了,虽然官不大,就是个保卫科的小队长,但是这执勤的地方就在高级车间旁边,挨着你还挺近?”
易传宗的脸色变得略微古怪,他有些恼怒地说道:“这是哪个大嘴巴说的?你们的都知道了,还问我!”
“杨叔说的。”
“杨叔说的。”
宗烈和景逸异口同声地说道。
易传宗的嘴角微微抽搐,这是商量好了刺挠他的是吧?
几个月前,他虽然上交了自己的设计,并且得到了高度的肯定。
但是!
功不一定抵过!
不是一码事儿,肯定是没法抵消的。
设计归设计,该给他的荣耀和奖金那是一点没少,甚至杨厂长还给他争取了不少票据。
但这不代表他之前办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