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打定,商量完毕。几位仙家回去自己的雅间,我回头看到黄机灵。他看到小三爷他们来后,是一直都不敢上前插话。
同为黄家仙,相比小三爷这个出身根正苗红的黄家上三门正仙。黄机灵也就是个野路子,明面上也能叫黄家仙,可跟小三爷是完全没得比。
小三爷进门也就瞥了他一眼,连话都没搭。
“怎么了?”我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好笑。
不料黄机灵噗通就跪下,祈求道:“老爷大慈悲,黄机灵今日见老爷,真是如拨云雾而见青天!求老爷一定收了小的,以后伺候在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任凭差遣!哪怕是给老爷摇旗呐喊也好,万望老爷发发慈悲!”
黄机灵这突如其来的表忠心,把我给吓了一跳,心说这是闹哪出啊?碰瓷啊?
“你想跟着我?”我问。
黄机灵连连点头,点头如捣蒜。一脸认真加虔诚写在这张贼眉鼠眼的脸上,着实是有些膈应人。
“黄机灵愿意随老爷鞍前马后,做一摇旗呐喊的小卒!”
这个黄皮子野仙,先前虽然也奉承我,但也只是因为一重判官身份,从没提过想追随一事。这会儿突然这么表忠心,绝对有些猫腻。
我摆摆手道:“这件事,先不着急。等多宝阁的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细谈吧。”
黄机灵急忙起身,又恭恭敬敬端茶倒水。我没喝这茶,阴间的东西到嘴里都是一股烟灰味儿,茶水也不例外,糊嗓子。
这时,下方又有了些喧闹声。探头看了看,原来是主事掌柜又回到了台上,第二件宝贝被呈了上来,是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宝贝自然不是木盒子,而是木盒子里装着的东西。
主事掌柜伸手做鬼法,打出几道鬼篆在木盒上后才将盒子打开。那里面的东西没有什么溢彩、也不见流光,里面放着一张看上去十分平凡又不平常的符。
之所以说它平凡,因为它就是一道黄符。街上遇个假道士,坑蒙拐骗,说两句‘福生无量天尊’,然后忽悠卖你一百块钱一张的那种黄符,没啥特别的。
而说它不平常,则是因为它只有符头、符胆而没有符尾。黄纸红字,有点见识的都能认出这是一道敕令,可不明所以的是,它只写了一半,下半部分是个空白。
这道符不像人参娃娃那般,放在台上也一目了然。由多宝阁豢养的猛鬼夜叉护着,摆在玉盘中,送入每一个隔间去,依次让每个贵客仔细端详。
我这会儿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让胡小雨留在我这儿了,他对符篆一路颇为熟悉,应该能看出这道符是什么。
不过不明所以的贵客并不止我一个,主事掌柜在台上朗声为此宝做着介绍:“诸位贵客,见多识广,却也为此认得这道大令。此宝乃是出自阴阳司手中,乃是判官大令,由亲手所篆!阴阳司大令,历来只有诸位判官老爷们可以使用,多宝阁得此宝物,殚精竭虑,终于破开其中部分玄妙。若在篆下空白处写上自己名讳,符篆即刻生效,可召六品判麾下的四十八对飞鱼阴差!”
“飞鱼阴差,判官所辖。领飞鱼阴差在身边,不敢说横行阴世,但也真没什么鬼王、恶煞敢主动招惹了。若遇上强敌,请出飞鱼阴差,亮阴阳司威严!老夫料定,没有哪家鬼王会再敢生事!”
“这一张道兵篆,论稀有,论灵效,皆在人参娃娃之上!且这道大令,多宝阁也是由一处古战场中得到,也不会有阴阳司寮属、大人,特意寻找。各位贵客若是得宝,只需小心阴阳司,便尽可放心使用了。但饮水思源,老夫还是建议,得宝贵客切记阴阳铁律,不要坏了阴阳司的规矩,以谢阴阳司护佑家族之大恩。”
主事掌柜在台上将符篆之事说出,一时间,我听到有些倒吸凉气的声音,还有一些躁动,来自各位买主的躁动。
我也已经听明白了,这道符与其说是买四十八对飞鱼阴差,不如说是买了个‘阴阳司’的身份。从黄机灵的态度、主事掌柜的说辞、薛明的讲述,我不难得到阴阳司在阴世处于超然物外,甚至高高在上的地位。
眼下这道在多宝阁看来都算宝物的符篆,在真正判官们眼里,其实不值一提。这就是一种判官袍的法度,只要判官们乐意,随手就能再写个七八张。
这种符即使丢了,判官们也不会特意去找,因为旁人无法使用。而这种已经被破掉部分玄机的大令,则又不同,遇上了必然要收回的。
否则落到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岂不破坏了阴阳司的清誉?
没什么可说的,我当即要取笔。稍一犹豫,念动请笔咒,将勾魂笔取到手中。朱墨饱满,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折起,刚要交给小僮,忽然龙大爷出声:“先等等,你这条子一交过去,这场多宝会多半就停了。三样宝物,还差一样,任三的线索还没出现,等等再说。”
我一想也是,反正有我在场,那道大篆就跑不了。我把纸放在桌边,抱着看戏的心态,继续看着台上。
主事掌柜还不知道上边正有一位判官老爷,和蔼可亲地看着他兜售判官宝物,此时将宝物夸赞完,言归正传:“宝贝在此,价高者得。香火两百升起,请诸位落笔标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