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商屋的手代们看福海号货物水单时,魏大成已经带着谢友青去办理了仓库租用手续,费用不算便宜,一天一两银子,不过有了仓库,船就能空下来装采购的商品了,而各家日本商屋也可以去仓库取货,不用临时在船上翻找了。
等拿到了仓库的编号和钥匙,谢友青和通译又在仲割所的二楼找了个小房间,然后把福海号的牌子挂在门口,如此方便日本商人过来洽谈业务,也方便业务成交后,通知仲割所这边取下某件商品的水牌。
而魏大成则赶到码头找了一批日籍码头工人,以一件货五文的价格让他们把货物从船上卸下并运往仓库,郭显威这边也安排了路通标行的人员前去保卫仓库,籍此防火防盗。
只是码头这边还在转运当中,仲割所二楼的小包间里,已经有日本商号寻了过来。
“在下是龙山屋纳久,刚才在大厅看见贵号有一批红糖发卖,是做价每斤一匁三朱吗?这个价格还能饶一点吗?日本国内砂糖的零售价也不过六朱左右,贵号的价钱偏高了。”
谢友青听明白后,让通译转述道:“阁下若是看过我们的货,就知道这个价格是中允,此外,从广东把货运来,也是要一笔不菲的运费,所以实在没有降价的余地。”
是的,顺和店在广州有支店,收几百斤红糖也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要把红糖运往云梯关,以及从云梯关运往日本,所以,售价的一大部分都是运输成本。
当然,价格肯定比大明卖的贵,但问题是物以稀为贵,要知道那些老马识途的大明海商可没有愿意运糖来日本卖,毕竟糖这东西既吃份量,又占地方,远不如丝绸或者其他什么的本小利大。
而且,眼下日本的砂糖贸易都掌握在萨摩藩的手中,别地方非常少见,所以淮甲一号懵懵懂懂的就把七百多斤多糖给运来了,而且标的价格还那么高,自然有人要来探一探虚实的。
谢友青回应道:“样品自然是有的,不过阁下需要等一等,目前本号还在卸货,得有一会才能把样品送来!”
龙山屋纳久点了点头:“是我冒昧了,那我就下午再过来吧,希望届时能看到了样品。”
谢友青起身送龙山屋出门,然后紧急跟通译说道:“窦通译,你认得回码头的路吧,赶快回去一趟,让船上赶快把各种商品的样品送一份来,另外,你在门口重新贴一张纸,告诉他们,样品下午送到,请午后来访!”
通译立刻书写起来,正写着,一个明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请问是贵号在大厅里挂了铁锭出售吗?”
谢友青起身回应道:“是,本号带了一些洛铁过来,这是专供大内兵仗局用的铁,可能某些方面不如苏钢,但比之闽铁和粤铁,绝对是不会差的。”
该明人问道:“如此,可否让在下一试呢?”
谢友青言道:“样品还在船上,下午才能送来,这不,我正在通译写告示呢!”
这个明人看了看通译刚刚书写完,墨汁尚且未干的告示,脸色浮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那可否让我跟到码头,直接在码头看了!”
谢友青有些为难,此时就听这人说道:“我不上船!”
谢友青便同意了:“正好我让通译回去催促样品,阁下可跟去一观。”
此人便跟着窦通译离开了,谢友青伸手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连名字都不说,如此诡魅,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也罢,反正是在日本,倒也不必太过拘束了。”
说罢,谢友青把通译留下来的告示贴在了门外,然后关了门,自己一个离开仲割所,在附近的街区闲逛了起来。
走着走着,谢友青发现这座城市里的明人还真是多,可以说一半以上都是大明百姓,剩下一小半虽然是日本人,但其中还有至少三分之一是受雇于大明商人的,所以,满大街都是闽南话、浙江话,南直隶的音调也有一些,就是没有山东口音的。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胶澳还是无人区呢,了不得有几个渔民,而作为北中国最大的海港的登州,其主要通商的目标也是朝鲜,所以没有山东方面的人来平户也很正常,倒是方便了福海号冒充登州商人出现在平户。
逛了一圈,谢友青看到一家卖杭州早点的铺子,于是兴冲冲的走了过去,跟店家要了一份鲜虾馄饨,又要了一份芋头糕,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跟店家聊天:“你这个馄饨倒是挺新鲜的,可是日本人不是不吃肉吗?你这里面包的莫非都是鱼肉?”
店家笑道:“一看您就是第一次来日本,谁说日本人不吃肉的,只信佛明面上不吃而已,实际上吃白米的武士吃肉,吃不起白米的日本老百姓也吃肉,也就是藩主老爷只吃鱼而已;另外,之前日本有西洋传来的一种新教,那也是公开鼓励老百姓吃肉的。”
谢友青眨了眨眼:“那叫基督教,不过,不是听说日本的将军禁止日本人信基督教了吗?怎么?还有人信这玩意?”
店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当然有人信了,而且信的人很多,不但有老百姓,还有日本的武士,只不过由于日本将军的禁止,大家现在不在明面上信了而已,私下里还在祭拜西洋神的。”
谢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