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哄弟弟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里,天启帝却在生闷气。
事情是这样的:辽沈失陷后,辽西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必须重新调集全国军队增援,但无论是调兵前往辽西还是在辽西修缮城池,都是需要钱的,可眼下夏赋还没征收,户部根本拿不出钱来,所以只能指望天启帝继续拨付内帑救急;
可问题是,光宗去世后,天启帝已经应内阁的要求与泰昌元年十月发内帑180万两“劳边”;天启元年正月七日又因为“辽事告急,饷库一空,军士枵腹”为由,又一次拨款50万内帑金;天启元年三月又续拨内帑金100万两用于辽事;如此加上光宗朝时先后拨付给九边的犒赏,神宗留下来的内库存银已经用去了430万两,若再加上天启大婚的开销,则神宗时代积蓄的700万两内库金,只剩下不足250万两了。
只出不进的内库,让天启帝十分担心,于是他便希望能够想办法回血,然而他刚刚把类似的想法跟王安、邓先、魏进忠及新任司礼监秉笔王体乾、石元雅等人做了吐露,就遭到了王安的反对;而邓先等人顾忌王安的态度,所以也不敢支持天启帝的想法。
“皇爷,消消气!”奉圣夫人客氏端来了天启帝最喜欢的贡茶。“王安说的也对,神宗爷遗诏上已经写了废止矿监、税监,皇爷若是恢复,岂不是说皇爷不孝嘛。”
王安要赶客氏出宫,对此客氏当然是知道的,所以,这番话其实并不是为王安做解释,而是在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天启帝听罢后,大怒道:“王安总是对的,那错的是朕好了!”
一句话,所有当天轮值的宫人都跪了下来,乾清宫司值太监刘荣却因此进言道:“奴婢有请皇爷下令缄口!”
天启猛然看向刘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经是王国臣干儿子之一的刘荣苦笑道:“皇爷这话不啻是在逼王公公去死啊!”
天启帝一滞:“有这么严重吗?”
刘荣说这话其实也是暗藏杀机的,但却测试出天启帝暂时还不想动王安,因此他立刻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于是他便貌似恳切的说道:“皇爷就是奴婢们的天,天怎么可能犯错呢,因此只能是奴婢们错了,而不是天错了,王公公也一定是如此想的。”
刘荣说一半留一半,天启帝却也听明白了,王安的位置再高,功劳再大,那也是奴仆,哪有奴仆比主子正确的,如果是这样,主子还有什么威严呢?
所以为了维护主子的威严,就只有请这个奴仆去死了。
天启帝犹豫起来,去了王安倒也容易,但谁来跟外朝打交道呢?
再说了,王安的出发点也似乎是为了维护天启帝明君的形象,罪不至死的。
只是,一种声音在天启帝的耳边诱惑着:“如果把今天乾清宫的消息传出去了,王安真的会自杀吗?要不,拿这个来试试王安的忠心?”
但最终,天启帝接受了刘荣的意见,命令道:“刚才朕的失言,谁也不准说出去,否则,直接打死了!”
殿内的宫人们齐声应道:“奴婢遵旨!”
刘荣的嘴边却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是的,尽管天启帝不让传播,但几个司礼监秉笔多少都会在乾清宫里埋下眼线的,只要自己不刻意封锁,话还是会传到那些该知道人的耳里,尤其是王安,搞不好就会直接来向天启帝请罪,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当然,王安也许不会那么蠢,但其他司礼监秉笔知道了,必然也有猜测,若是因此动了心,那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都退下去!”天启帝如是吩咐道。“对了,让魏进忠滚进来!”
很快,在外间候旨的魏进忠走了进来,天启帝便问道:“如果不能重开税监、矿监的话,御马监一年能为内库提供多少帑金?”
魏进忠报告道:“每年朝廷给内库一百万两金花银,御马监这边还能为内库提供五十万两,但三大殿的修建,还有明年瑞王等的就藩以及净军的维持,都是需要花大钱的,只怕到时候不但一文钱都积攒不下来,内库还要贴补啊!”
天启帝恼怒道:“福王府不是归还了崇文门嘛,怎么,这笔钱进来也不积攒不下来吗?”
魏进忠耷拉着脑袋说明道:“皇爷,没福王爷归还的这笔银子,窟窿只可能更大!”
天启帝抄起搁在手边的书,就砸到了魏进忠的脑袋上:“傻大个子,朱由崧为什么能赚大钱,宫里的条件比福王府要好,为什么反而赚不到钱呢!”
魏进忠站在那不避不让,生受了一下,这才顶着额头上鼓起来的包子回复道:“这些据说都是福王世子自己搞出来的,世子爷天纵奇才,奴婢又没读过书,怎么比得了啊!”
天启帝冷然道:“朕的书也读的不多,是不是也比不了朱由崧啊!”
魏进忠立刻跪倒在地:“皇爷关注天下大事,而福王世子只要关注赚钱,这原就不能相提并论的。”
天启帝的脸色一松:“你倒说了句人话!起来吧!”
魏进忠站了起来,天启帝随即重新陷入了苦恼之中:“发内帑,发内帑,朝臣们只知道发内帑,一旦内帑发完了,这大明江山还怎么维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