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由崧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成老实腆着脸请求道:“草民也不要什么信物,草民只求小王爷能收了草民那小儿子。”
朱由崧略略有些不悦,但也没表露出来,只是问道:“成大路的弟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私塾念到了什么程度?”
成老实回答道:“大路的弟弟叫大道,今年七岁,刚刚进的蒙学,先生刚开始交《三百千》。”
朱由崧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想来,当初成老实是准备让小儿子继承家业的,所以就没有让他去读书,等到成大路病逝的消息传回洛阳了,成家上下不甘心,这才转而培养幼子,但这已经有些迟了。
所以朱由崧推托道:“王府不招太小的伴读,这样吧,等成大道满十岁了,再让他来王府试试。”
成老实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朱由崧的意思,还是故意赖上了朱由崧,当即一个头磕到地上:“草民,叩谢小王爷顾拂。”
成老实这边的头刚刚磕下去,一个身上满是补丁的女孩子从后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说呢:“爹,娘让俺问一声,今日生意怎么有些不好。”
成老实一下子爬起来,拉住女孩子的手,带到朱由崧面前跪下:“快,快给小王爷磕头!”
朱由崧仔细看过去,女孩子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的不算漂亮,但也算清秀,只是左眼有些灰蒙蒙的,不甚灵动,仿佛是得了白内障一样。
所以,朱由崧吃惊的问道:“你家闺女的左眼怎么了?”
成老实哀伤的说道:“大丫头的左眼是天生的毛病,虽然不算全瞎,但也只能看到一点光影,好在右眼是好的,否则,这辈子想很难找个好人家了、”
朱由崧同情的看了看似乎已经心如死灰的成家丫头,冲着成老实问道:“你这苍蝇馆子,一日能赚几多钱?”
成老实觉察出这似乎是自己家庭的重大转机了,便如实汇报道:“一天早中晚能卖十来锅锅贴,七、八百碗浆面条,每锅锅贴能赚一分银子、每碗浆面条能赚一文钱,积攒起来,一月能赚差不多伍钱银子,但扣点店租、规费之后,也就只剩下三钱了。”
每天天不亮起来,天黑回家,就这样,一个月一家人齐上阵才能赚三钱银子,若是再扣点自身吃用开销,能节余二钱银子已经算好的了,还要负担一个孩子读书的费用,的确有些困难了。
可就成老实这等收入,在晚明的平民中已经算是中等的了,最惨的还要说是那些佃农、自耕农,好年景的时候,他们也是一年到头见不到银子的,遇到个灾年能卖儿鬻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悲惨的只能全家都成了饿殍。
“规费?”朱由崧仔细问道。“可是有地痞无赖前来盘剥?”
成老实瞄了一眼朱由崧,发现他却是无知,所以耐心的解释道:“回小王爷的话,是官府的差役。”
成老实其实说的不对,过来收保护费的并不是什么有编制的官府衙役,而是所谓的白役以及白役的帮闲们。
朱由崧现在是没能力打破这种陈规陋俗的,所以便问道:“这规费是什么标准收的?”
成老实答道:“草民也不知道,除了那些有背景的以外,反正越大的店收的越多。”
朱由崧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才没有扩大店面?”
成老实应道:“小王爷说的是,草民只会做点浆面条、锅贴,也就周围那些小工愿意过来吃一餐,把店扩大了也不能多卖几碗面,还要交更多的规费和更多的店租,所以,所以就没想着重新租个大一点的铺面。”
朱由崧让成老实父女爬起来,然后冲着李谙说道:“李伴伴,回去跟陈金打个招呼,把成老实一家三口都招进王府,安排在饭堂那边。”
目前洛阳福王府奉承司的三个奉承是有分工的,其中陈金主要管王府内的人事,所以进人出人要跟他打招呼;张鲁主要管王府的财政,银钱收支要跟他打招呼;至于丁位,主要负责与朝廷以及与王府外的方方面面打交道的事。
李谙没有直接应是,而是问成老实道:“进府之后,每个月的饷银也不会太多,你们夫妻每人一钱,大丫头半分,但胜在相对清闲,没那么累,而且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加起来跟你家现在的收入差不多,另外,每年每人也有两身衣服,不知道,你愿不愿干呢!”
成老实有些犹豫,倒不是朱由崧给的条件不好,而是他不知道在王府做事,算是为奴呢,还是一般的雇佣,要是前者,就可能影响到成大道今后参加科举了。
见成老实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李谙明白,急忙解释道:“你想太多了,只是普通的雇募而已。”
正常的雇募,也就意味着成家还是要自己缴税和服劳役,对成家来说是不小的压力,但成老实却如释重负的应道:“草民全家愿意为小王爷效劳。”
李谙请示了朱由崧,然后告知道:“把一切手尾结束了,后天,不,大后天,你们全家一起来王府找我。”
说话间,李谙给了对方一个信物。
此时,朱由崧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修正道:“到时候,把成大道也带进府吧,李伴伴,直接安排到新一批的伴读当中,记得,别让人欺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