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谢辰行尚未及冠,行序第五,像长公主、陛下这般长辈,便称他为五郎。
邹女史道,“淮王殿下原本同陈太医一块来的。只是路上惊了马,便又回宫了。”
“原是如此,”见是事出有因,而并非他没来,长公主这才轻舒一口气,接着问,“惊马受伤了?严重吗?”
邹女史:“婢子不知。”
长公主:“晚些你去宫里问问,到底是为阿绪受的伤。”
她的阿绪必须嫁世上最尊贵的儿郎,也必须嫁最疼她爱她的儿郎。
太子与皇后是秋后蚂蚱,能否称王还要另说。
皇后那人脾性古怪,冷漠森严,阿绪若是有这样一位婆母,指定会受多少苦。
淮王身份一等一尊贵,同阿绪算半个青梅竹马,而且淮王的母亲卢贵妃是她闺中密友,非常喜欢阿绪,来日阿绪嫁过去必如亲女。
女子嫁人一看丈夫二看婆母。淮王是长公主能寻到的最佳婚事。有了这样好的婚事,她才不会低头去看差一些的。
所有事都解决了,如今便只要等女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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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楼内常年烧着地龙,浅香入鼻再宜人不过。
长公主疼爱幼女已到偏执的地步,身为长辈却会日夜亲自守着女儿。前头因女儿不好,她从未阖过一回眼,如今女儿有了好转,她才觉得有些困意。只不过她便是小憩也不敢离开半丈,只在外间榻上微眠。
软塌看上去金贵,于安阳来说确实寒碜。可她累得很,随意睡睡也极安稳。
不远处,躺在蝉丝绒被中的清河郡主却睡得很不安逸。
这一日一夜,对于旁人而言,她是昏迷。
可于她自己来说,她似是溺水的人,沉入荒唐梦境。
无数旖旎颜色,冰冷与燥热的温度交织,羞燥得令人不能多看一眼。
崔昭如遇到那些情景便默默别开眼。她再如何爱看话本子也只是个小姑娘,要看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真人做那些事,实在不大行。
最后的场景是漫天大雪,孤零零绽放的绿梅,无数哀泣痛哭。
她越过宫门,进入内殿,看见自己躺在榻上,身下是一滩浓郁的血,仍旧被那个看不清脸、在梦境中将她折腾许多回的玄衣男人拥在怀里,面色虚弱且淡漠,活像一尊玉人,勾起苍白的唇,冷冷笑着说,
“是你害死了我。”
……
等指尖冰冷已然褪去,崔昭如方知是回人间。
她才一睁眼,便见打水的丫鬟匆匆忙忙跑开,紧接着一堆人围过来,其中最前方的便是她的母亲安阳长公主。
此时已过三日。
等到陈院首复诊确定已无大恙后,母女两才坐下来说话。
安阳长公主这些天担惊受怕许久又无人能说,如今崔昭如醒了,恨不得要将所有害怕说出来,从三岁说到十三岁,怨自己怨天地,又说要去外头拜佛拜祖宗之类的话。
崔昭如知道她疼爱自己,这样四天她必然过得不好,因此并未打断她的诉说。她正好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回忆自己的梦。等长公主说完,崔昭如便讲起自己梦境里的事。
她黛眉微皱着,直言道,“阿娘,我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
长公主听见梦这一字眼神变了变,见崔昭如神色担忧,便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揉了揉小姑娘柔软娇嫩的手指,安抚道,“阿绪别怕,既已梦到,便是有解决之法的。”
“我梦见……”
梦境里头大部分都是那些压箱底小人书上画的说不得的事,崔昭如要想一想从何处说正事,过了会儿,她总结好,说,
“我梦见哥哥与我死了,是陛下杀的,梦里的陛下是我的丈夫。”
若是旁人的梦,长公主不会多听一句,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可崔昭如不一样。前两年北州战事吃紧,驸马险些有去无回,是崔昭如梦见雪崩,哭闹着令他避开,这才得到生机。
自那以后他们便知道自家女儿会做一些预知梦,她的梦是会成真的。
因此长公主一听这话,凤眸瞬时凝结冰冷颜色。
她裹着心事,一面安抚女儿,一面道,“阿绪知道那位陛下的名姓吗?”
“不知道。”崔昭如诚实地摇头。
“那梦里还提及了什么?”长公主又问。
崔昭如细细想了想,梦里除了那些事与她和哥哥的死,其余什么也没有,她摇头,“没有了,只晓得他是皇帝。”
“对了,他还喜欢穿玄衣,”崔昭如顿了顿,斟酌道,“阿娘,谢辰行现如今喜欢穿玄衣吗?”
长公主这时皱了眉,直接问道,“阿绪在怀疑五郎?”
“按您的想法,我的夫婿也不会是旁人了吧?”崔昭如委婉道,“说不准他变了?”
“绝对不会,”长公主斩钉截铁说,不知道是在回复哪一个问题,言罢担心自己语气太过沉闷,又柔声劝解崔昭如,道,“阿绪你别乱想,五郎他是爱同你闹,可他定然是喜爱你的。”
崔昭如不置是否。
长公主见她一脸不信的模样,便叹了一口气,说,“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馋贰风堂的桂花糕,不愿意入宫,五郎竟偷偷去学,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