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落下。
这次,李臻没有继续给自己倒。
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木然。
而这时,一只手捏住了酒壶,帮他重新倒了一杯酒。
倒满,狐裘大人放下了酒壶。
“你是十二日之前离开的飞马城。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武威。而武威到这,少说是十五日到十七日的脚程,你却只用了十二日。如此急迫……怎么,觉得自己杀了飞马宗的少宗主,走投无路,来这京城寻我?”
“……?”
李臻一愣,抬起了头来。
狐裘大人只觉得对方眼神里全是荒唐。
她也愣了一下。
“我猜错了?”
“……我是要去北邙的。”
顺着她的话,李臻说道。
这下,狐裘大人是真惊讶了。
她不傻,这道人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已经表达了他为何走的如此急迫的原因。
死者为大。
入土为安。
而这天下还有哪处地方,比得上这黄河龙脉颈窝回护之地更适宜安葬?
人,若不入土。
灵魂便不能转世投胎。
而入土之地若能选得一风水上佳之地,无论是福荫后人,还是转世投胎后许个好人家享福,都是无数生者梦寐以求的事情。
北邙,便是如此。
只不过……
“那你可知北邙山乃皇家陵寝之所,早在许多年前,除了王孙贵胄,其他之人便已经不许随意安葬了?”
“不知道。”
李臻实诚的摇摇头。
“但北邙山那么大,总不至于连块埋人的地方都没有。她们三个是苦命人,生前苦了一辈子,死后总不至于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这样是不对的。”
这种对于错的话语,狐裘大人不知听多少人说过。
每每听到这话,她总觉得说这话的人很可笑。
这世界也好,这人间也罢。
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黑即白的。
恰恰相反,还有很多灰。
单以对错论成败,这种人当真是可笑至极。
可偏偏……看着道士那认认真真的眼神,她的脑子里却没有生出嗤笑他的想法。
“贫道修的是顺心意。”
那日在酒肆之中,他说这番话时的眼神……也是和如今一样罢。
认认真真的。
所以,当那乞丐的儿女被人抓走时,一个穷酸破落道观出来的道士,才会不管不顾的杀进那天君观。
可想到了此处……她忽然轻笑了一声:
“哈~”
李臻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接着就听到了一句:
“道士,你在飞马城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此刻却忽然想问你一句……”
李臻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就见狐裘大人端起了酒杯,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问道:
“看过了尔虞我诈,看见了争名夺利,看明了人心冷暖,亦看到了世事无常。这顺心意,还修么?”
李臻一愣……
似乎是在消化着狐裘大人这四个“看过”的话语。
紧接着,他便笑了。
“哈哈~”
这笑声不带什么讽刺或者是自嘲。
就像是听到了谁讲了个笑话,觉得开心,而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
狐裘大人端酒,静默不言。
继续等待着答案。
而李臻这一声轻笑之后,狐裘大人便看到了这道人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
澄净。
清澈。
亦如曾经。
“大人。”
道士拱了拱手:
“不也正是因为这世间有着尔虞我诈、争名夺利、人心冷暖、世事无常,所以才要继续顺着自己的心意而修行么?”
“……”
狐裘大人无言。
眼神有些错愕。
而这道士却扭过了头。
不是说他心虚。
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那布袋之上。
“大人既然知道了飞马城的事情,那么……也应该知晓她们三人是怎么死的。说老实话,我后悔么?是的,毫无疑问,从那一晚开始到如今,每一天我都在后悔。我后悔为什么那一晚不亲自回去。后悔自己那一天为什么还要从云水阁出去。
更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去那逍遥楼……甚至为什么要和飞马城的人结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而现在,若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这样做。只是这次,我会在那天一早,便把夏荷、凝霜、还有小黄鹂带在身边。
大人的情报之中,对于飞马城的骚乱可能只是一笔带过。可我是亲身经历的,所以我看的很清楚。我看到了那些江湖人为了几十两银子起了内讧,也看到了几个江湖人对一双母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