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谢九容整日守在宫中侍疾,宝意已好几日没见过他。
来丽妃宫中请安时,她曾跟他匆匆见了一面,只觉他比先前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更为冷漠锋利,她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文安帝到底没能撑过除夕,薨逝在飘着细雪的腊月二十六日。
披麻戴孝,举国同悲。
宝意穿着孝衣看向谢九容,他面容清瘦,薄唇紧抿,如一张蓄满了力的弦。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却不曾告诉她。
新年过后,谢九容登上帝位,改年号为永宁,彼时他年仅二十岁。
永宁元年四月,镇北王被参,罪名颇重,涉及通敌叛国、贪墨腐败,永宁帝大怒。
五月,镇北王阖府上下被判流放西北边陲之地,财产庄园尽数抄家充公。
其间,甄二公子因不服裁决愤而反抗,腿被打折了。
七月,永宁帝废后,皇后甄氏被贬为甄妃。
八月,永宁帝立民间女子赵氏为妃,入主未央宫。
甄宝意看着那位新来的赵妃,见她眉眼与自己极为相似,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希望来——
九容会立一个与她容貌如此相似的人为妃,心中定然还是喜欢她的吧?
只是因为近些日子,因了她家的事,她百般求他,惹他心生厌烦而已。
一定是这样。
想到爹娘与兄长,还有卿表姐等人都还在西北受苦,宝意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爹怎么会通敌叛国?那些信件证物又是怎么回事?
她又哭了一遭,眼眶都肿了,侍女司书忍不住劝道:“娘娘,您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宝意擦干眼泪,“备水,本宫要沐浴更衣。”
她要去找九容,再去求他一次。
可当她来到御书房门首时,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笑声——
“你与甄妃相处了那么久,想必早就将我给忘了。”
是赵如锦的声音。
宝意心中一紧,就听谢九容低笑道:“甄宝意?她哪里比得上阿锦你半分。”
“阿锦知道的,孤向来将她视作你的替身,从前你的身体不好,孤不得碰你,如今你大好了,孤自然便不会再碰她。”
他声音一如往昔温朗,可听在宝意耳里却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如提在冷水盆中。
原来,是她像如锦吗?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别人的替代品?
谢九容从未喜欢过她,他曾经对她所说的那些情话,对她百般宠爱万般纵容,都只是因为赵如锦?
那她算什么……
她对他的一颗真心,又算什么……
宝意双目无神地在原地呆了半晌,浑然没注意到帘子被人掀起。
“你怎么在这儿?”
谢九容不禁蹙眉,冷声质问:“孤不是让你闭门反思过错,怎么?想通了?”
宝意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嗓子眼似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声音发涩:“皇上当初为何要娶我为妃?”
谢九容愣了一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见她脸色苍白,眼眶红肿,他不禁有些心疼,“你这是怎么了?又哭了?用饭了吗便跑出来?”
说着他便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谢九容蹙眉:“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宝意强忍泪水,指甲因过分用力而陷入掌心。
“臣妾不敢,皇上还未回答臣妾的问题。”
不知她又在耍什么性子,谢九容道:“当初是母后的意思,她中意了你。”
宝意勉强一笑,顾不得礼数转身离去。
外头太阳正盛,晒得人睁不开眼,她却径直走进了大太阳底下。
谢九容脸色微沉,快步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低斥道:“明知自己身子不好,还如此作贱自己!我看你是想把我气死,好为你父兄出气!”
若是往常,宝意定然缠着他求他放了她家人,可今日不知怎么了,她不发一言,星眸紧闭,苍白的小脸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心头突突跳了两下,谢九容放缓语气,“好了,你乖乖听话,我会命人好生照顾你家人的。”
宝意还是不言语,她太过安静,仿佛一只随时便会飞走的蝴蝶,让谢九容心神不安。
“宝儿?”
他久违地叫她的爱称。
亲昵又缱绻,是宝意从前最爱听的,此时听来心中却只剩酸涩。
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她抱住他的脖颈,轻声问:“我可以知道你与赵妃是如何相识的吗?”
谢九容顿了顿,将两年前他在围场被救一事说了一遍,他回忆得认真,全然没注意到怀中人的异样。
“所以……”宝意艰难开口,“你是以为她救了你,所以你才对她好,才喜欢她?”
谢九容默认,蓦地笑了:“听起来有些傻,但别的我也无以为报,阿锦也不是贪图富贵的女子。”
宝意拭了拭眼角,也跟着笑了:“是啊,太傻了。”
她看着少年越发成熟英俊的脸,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长得如此好看的人,怎么就瞎了眼呢。
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