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据宋三姑介绍说,秦军家住在瑞城的城东,有一栋祖宅。秦军自己呢,也算争气,早年考了个厨师证,在瑞城宾馆里做帮厨,自己也能帮师傅炒些小菜,手艺很好。前一段时间宾馆被收购,他暂时待业在家。虽然一时没有了固定工作,但他有一门厨师手艺在手,到什么时候也不用为吃饭发愁。最重要的是,秦军的父母与秦军他哥嫂一家人,同住在城东的祖宅,早已为秦军在福民新区另买下了一套商品房给他结婚用。也就是说,出嫁以后,晓月不光成了城里人,不用再劳苦种地,更不用担心与公婆相处的问题。“您看我们秦军长得几好?浓眉大眼的,个子几多长?好多妹儿喜欢他呢,他都看不上,专门托人找到我,来您家提亲呢!”秦军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抿嘴笑。媒人毫不忌讳地夸夸其谈:“最重要的是您看这家庭条件多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家闺女这条件,肯定是往街上找嘛,哪里能找那些乡下的?这秦家还有长兄主动承担养老人的责任,以后小夫妻俩只消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在乡下去到哪里去寻这么好的人家啊?”
凭心而论,婆媳关系确实是婚姻生活中最最常见、又最最难处理的关系之一。
瑞城人崇尚孝道,尤其在乡下,几乎都是几辈人一大家子一起住,极少有分家的情况。是以家家户户都常有婆媳纷争的苦恼。
老少两代女人,突然走到一起生活,因为陌生、因为没有感情基础、因为各自在这家中的存在感和话语权等等等等,各自都觉得自己十分有理、万分委屈。恨不能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才好呢。
不消说晓月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她在心里想着:“哪怕这小子没长这么帅呢,再更丑一些呢,我也是愿意的。”傻丫头的愿意都溢出了言表,虽然面对媒人和父母“你觉得怎么样”的问询,她只低着头“嗯”了一声就转身跑进了闺房。但那一声重重的“嗯”回答得很肯定,让一直拘谨地坐在堂屋一角的秦军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这是秦军第一回跟媒人上门相亲,心里半点把握也没有。自己一个无业青年,被媒人吹捧得天花乱坠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自从那次在巴士上意外遇见这姑娘,秦军便上了心,当时便鬼使神差地尾随晓月下了车,又远远跟着她走了大约半个钟的山路,一直见她进了家门,才暗暗记下地方,再去找人打问。又几经周折,托了哥哥帮忙找人打听,才终于找到宋三姑保这个媒。
003一荚四豆
谷晓月的父亲是村里的老党员,退伍后回村干过会计、村长、书记,早年间因为超生的问题,被撸去了干部职务。但在村里却仍然很有威望和发言权,连村长德叔都事事爱找他商量着拿主意,年轻一辈都亲热地喊他谷二叔。
谷二叔家,是典型的超生队伍,共有四个儿女,但真正养在自己家中的,却只有三个。大妹晓月,二妹晴芳和儿子一鸣。
二妹晴芳算是抢着计划生育的临时开放政策生下来的,没有被罚。
得知谷二婶又怀上三胎之后,负责计划生育的工作组已经不止一次登门,软硬兼施地动员他们要遵循政策办事,不可超生。无奈谷二叔软硬不吃,就是坚持要生:“娃儿我是非生不可,你们该怎么罚、该怎么处理,我都没有一句怨言,也都认罚,就算是要把我请走,我也老老实实跟你们走,但无论如何,孩子有了就要生!”
村里有好事的妇女也在一旁帮忙劝说谷二婶:“现在政策抓得严,如果坚持要生,二叔这工作恐怕是会受影响了!干脆先不要,过几年政策松了再说。现在风头这么紧,万一到时生下来,给你抱走了你可怎么弄?”
谷二叔学过不少手艺,木工、榨油、机修,什么都会,并不为生计发愁,他为人忠直清正,也不贪那点权势。相比这干部职务而言,他倒更担心老婆肚里怀上的这胎是男是女。两人在无数个夜晚,忧心如焚地商议了许久,这第三胎如果是男孩便好,如果仍是女儿,肯定是得考虑送人养了,因为还要准备再生一个啊。这远近方圆几百公里,还从没听说谁家有生四个娃的,顶多就是三个,若生四个,保不准还真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咯。
谷二婶每日摸着肚子念佛,乞求观音菩萨保佑,然而菩萨不知去了何方远游,竟然毫不响应。
三女儿生下来还没来得及起名,便被歧山镇一户许姓的人家抱走了,那家的女主人不能生育,两家约好从此互不往来。谷二叔后来只打听得三女儿被起名叫许曼妹,长大后在街上一个裁缝店里学做裁缝。谷二叔曾偷偷上街去那裁缝店看过一眼,估摸着那个十七八岁模样,胖胖的、留着齐耳短发的姑娘便是自家三妹,眉眼间和二妹晴芳还有几分相似。谷二叔眼泛泪花,思量再三,最后也没敢走进店去。
这一切,他都不敢让谷二婶知道实情,做娘的甚至都不知道孩子被抱到哪里去了。实在被缠问得辛苦,谷二叔便哄她说:“孩子是被江那边的武穴商人抱走的,是当时做生意认识的,大家说好了不再联系,也是为了孩子好。领养三妹,是因为他家老婆没法生养,好歹都想收养一个,他家条件好,肯定不会亏待了三妹的。”
谷二婶从此有了心病,愁三妹有没有奶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