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声是什么?这事说来话长。
曾经的阎昭,是只极怕麻烦的魔。
魔族好战,不管你是何种身份,都行走在要么挨打要么打人的道路上。阎昭是天魔,横空出世的那种,还没怎么在全族上下混个眼熟,就意外逛到魔尊宫殿中,失手把他打瘫了——这其实也不能全怪阎昭,那时的她刚刚化形,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呢。飞着飞着,看见一幢奢华靡丽的宫殿,就想着进去欣赏欣赏,然后……就被当成了刺客。
好端端的逛着园子,忽然便被十好几个人围住要打,阎昭当然不会闷头认了。
莫名其妙就当上了魔尊,这样的阎昭,几乎是日日都会遇着不服气的同族。按理说,为着防身,她怎么也该准备几样法器吧?
她偏不。
仗着一身功力,阎昭愣是从某只魔狼口中掰下两颗利齿,磨了磨,当作短匕,一用就是好多年。
然而这样怕麻烦的阎昭,某一年也忽然有了两件自己炼制的法器:一颗铃铛,名唤“峭音”,另有一杆洞箫,就叫做“绝声”。
具体是什么时候,阎昭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是去某座雪山浮空岛上游荡,却捡到了一只被抛弃的人魔混血儿。这小朋友在雪地里闷声不吭气,只死死抱着阎昭的小腿,被她一路拖回了魔尊殿。来都来了,就养着玩吧,谁知一回到温暖处,小东西就成天噩梦缠身、哀嚎不止,比那盛夏的蝉还吵上几分。
铃铛是做来逗小孩儿玩的,洞箫是施了咒法,能自动发声,给他上催眠咒的。
两样东西都用阎昭自个儿的天魔血滋养过,那效果就三个字:好得很。
阎昭又清闲了。
再过一段时间,小孩儿长大了,成了她的得力助手。他自己也做了一支箫,天天在殿外催命似的吹,不知是不是报复,但总之是很吵。再然后……阎昭就被他连环下毒,差点直接暴毙。
有人说“咬人的狗不叫”,那这位就是只边叫边咬人的,非同一般。
阎昭本来没那么恼火的,反正她活下来了,迟早回去摘了他的狗头,然而……
这烦人的曲调,这特殊的音色。他敢用绝声来吹这破曲子,简直是——找死!
长话终于说完,且回到当下来。
鱼盈盈放飞纸灵不成,正低落着,忽然听到秦云溪古怪的自言自语,顿时莫名:“你在和谁说话呢?”
秦云溪忙着听阎昭的话,答得含糊:“我师父。”
“师父?”鱼盈盈杏眼睁大,“你真有师父?那为什么还来参加门派大选?”
正说着话,又有一只巨蟒试图偷袭,被她斩于剑下。
秦云溪答:“师父让我来的。”
既然是她点中的门,这么说也不算错……吧?
鱼盈盈一噎:“那你师父,还挺特别。”
想了想,又问:“你那位师父都和你说了什么呀?”
我也想找我师尊——这句充满羡意的话,被她悄悄吞进了肚子。
她没收到答复,却见秦云溪的神情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惊疑不定,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这时候,他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呆滞了:“师父说……浮空岛里应该藏了一支洞箫,是那支箫吹出的声音让妖兽们发狂。”
鱼盈盈:……
她手底下挥着剑,面上是十万分的困惑:“哪里有箫声,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我也不曾听见,”秦云溪似乎缓过神来,也提着刀上前帮忙,“但师父说听见了,定然不会有错。”
鱼盈盈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着树站稳,立时转过头来看秦云溪——少年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半点羞耻,这气度,这话语……
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修仙界最崇拜师父的徒儿了。
秦云溪好像根本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周围暂时没再冒出凶兽,他便回到了背靠树干的姿势,略作休憩。口中继续道:“师父还说,她能感受到那箫的方位,可以带我们去。箫声一止,妖兽的发狂也不会再继续。”
鱼盈盈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秦云溪微微侧首,眼神平静,问:“怎么,你不去?”
去还是不去,这本该是个问题。若联系得上师尊,鱼盈盈是定要问问他的意见的。可惜,纸灵摔了一回,上头的灵气全都消失不见,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至今都跟个真正的死物似的,动也不动地待在她怀里。
“……去,”她紧咬贝齿,下定决心,见秦云溪拔腿就走,又抬手一拦,“稍等,我叫上几位帮手。”
能有帮手自然是好的。
秦云溪停下脚步,就见鱼盈盈反手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实打实的一掌,颇响亮的一声,可少女眼也没眨一下,应当是没受伤——待她抬起手来,掌心中就多了一张浅黄色的纸片。
鱼盈盈解释道:“此乃监察专有的灵蝶,我将它放出去,应该很快就能喊到人了。这次大选参加者很多,监察也不少,少说能来个几十位吧,找起东西来肯定轻松。”
秦云溪:……
他还没忘记先前那只纸鹤呢。
幸好,这只灵蝶比纸鹤靠谱许多,又或者是干扰纸鹤的那物并不在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