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五六个府里的壮实仆从。
众人不由分说地将几乎快昏厥的书生捆绑,先前没出现过的书童彼时赶到了门口忠心护主,场面混乱,阮芙眼睁睁看着护院从袖袋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形势在这刻急转,刀锋锐利,不小心即要劈上书生精瘦的手臂!
“不要!”
阮芙没见过血腥,惊慌之下在梦里喊得声嘶力竭,猛然从床上弹坐起。
眼前一片黑。
阮芙的瞳仁在适应光线,不断闪烁,她面色发白,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前胸背上满满虚汗,怀里则死死抱住伴她多年的小毯子。
阮芙咻了咻鼻尖,闻起来的味道只剩花果香。
顺势朝窗外看了一眼,三更天夜色晦暗,两只油纸灯笼绰约,并着院后的竹林暗影共同摇曳,的确是她熟悉的内室,她松了口气。
——幸好,刚刚果真是做梦啊。
老侯爷护驾有功,侯府是由先帝赏赐,占地不小,可这处湖心宅院半路搭建不到半亩,只得三间简易的青瓦粉墙砖房,左边是净室,右边是平常做女红练舞的地方。当中作为寝卧的闺房,勉强被山水屏风分出了内外。
由于进深太浅,细微的声音都阻隔不断。
丫鬟春桃听到屋内动静很快从外室端着铜盆进来,慌慌张张的水也忘了打,“六姑娘,您可终于睡醒啦!”
阮芙歪歪扭扭倚在枕靠,“春桃,我怎么了。”
“您昨日沐浴到一半就昏睡过去,奴婢喊都喊不醒。替你擦身换衣之后,唤人叫了柳姨娘,柳姨娘急得不得了,把老大夫寻来给你诊脉,你猜怎么说?说你没事,就是困的。”
“我猜,许是六姑娘最近女红做累了。”
春桃说完,跑外头重新接来盆温水,坐在床沿,拿干布往阮芙衣衫里面探,替她吸汗。
阮芙在梦里喊得没力气,温吞的接话,“那,柳姨娘生气么。”
“应当没有吧,奴婢不晓得。”
阮芙是阮氏改嫁带进来的继女,六岁那年,阮氏和侯府五老爷在泉州遭逢船难,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女,柳姨娘便承担起照料她的责任。虽说不是生母,但在她心里也是无比珍视的存在。
“六姑娘,你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梦魇了。”
“嗯。”
阮芙犹犹豫豫地补了句,“春桃,我听奶妈说过,梦都是反的,对吗。”
“当然咯。”
“那,那就好。”
春桃替阮芙擦完后背,手不小心触碰到她前面沉甸甸的两团,面上微微一红,“前头也要奴婢替你擦么。”
好奇怪,戳着软乎乎的,六姑娘的胸脯比刚出笼的包子还弹手。
阮芙心无杂念,以为丫鬟是伺候累了,自在地攥过小布帕:“我可以自己来,春桃你去忙吧。”
“是,六姑娘,你换干衣裳,奴婢去外屋给你烧壶热茶,定定惊。”
翌日,阮芙睡完回笼觉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春桃在湖心小院子里扫洒,小巧精致的闺房外室一角,阮芙坐在桌边食白粥,吃完撑着下颌打了个呵欠,无端又想起来昨晚。
母亲和继父刚走那年,她害怕以至于晚上觉浅,当时在世的奶娘每次都会抱着她哄,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豆豆别怕,梦都是反的。”
是啊,梦怎么会成真呢。
阮芙尽力不去胡思乱想,偏偏眼前挥之不去书生被捆绑起来的时候,那双穿透人群直视她的黑眸,理应很模糊,闭上眼却感到利剑般清晰。
让她愧疚极了,好似他的遭遇全都是她害的。
“芙儿,头还疼不疼?”
二房的妾室柳如兰微笑地端着一碗土鸡参汤迈进门,一眼就看到愣神想事的小姑娘。
“姨娘,我不疼了。”
阮芙看到柳氏的到来并不讶异,过去十年,柳氏原本就每日定时来湖心教授她舞艺。
她起身行礼,接着搬了张矮凳椅推到柳如兰的身后,“姨娘,等会儿我继续学雅乐九奏吗?”
“今日不学,你喝完汤再去床上躺着,好生休养。”
“哦。”
柳姨娘坐下,看向对她从没一句辩驳的养女,眸色暗了暗,将汤碗递过去,柔声道:“快趁热喝罢。”
阮芙乖巧端过,“好。”
“芙儿总这样听话,叫人欺负了怎么办。”
“侯府的人都很疼我,没人会欺负我。”阮芙啜了口汤,很认真地说道:“姨娘,我昨晚不小心睡过去,绣品没做完,姨娘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傻孩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柳如兰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阮芙性子软和,学东西很快,若是好好教导,比正房那些蛮横小姐们要出众得多,可惜侯府的老爷们最初便打算用她作交换仕途,将她圈养在湖心,只叫她学些取悦男人的把戏。
否则,换作寻常人家的小姐,会不学书画,尽学软腰的舞艺?
按侯府几位老爷的意思,下个月十五,阮芙就要被抬给陈尚书做外室,柳如兰教坊司的舞女出身,在府里过得战战兢兢,无法左右他们的决定,能做的唯有暗中提醒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