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姐,乞颜苏勒儿继位,只要质女平安无事,想来也还有好几年的边疆安稳。”
“是。”李喧说,“后来老侯爷大捷归来,满城红袖招都算是说轻了,谁也没想到他回京第一件事,会是求娶段眉为妻。”
“可那有什么用呢?”卫冶笑笑,“当年北伐西征,功绩最盛的除了我爹,就是岳云江。岳将军从一介兵卒做起,没旁的势力,也没人告诉他利害关系,得了军功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娶了卫家女——就因为这个,足足迟了十余年,才官拜大统帅……至于我爹,那便是封无可封了。”
言下之意,两人心中有数,不必多说。
卫氏乃自前朝便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在北覃卫骂名满朝野之前,老侯爷率踏白营名满天下,敌人闻风丧胆,四海宇内皆盛赞为国之栋梁。
也正因如此,卫氏荣已登顶,却不同于以往嫁娶皇室,姑母既未当皇后,父亲也不曾尚公主,俨然是要同天家甩开干系。这般作态,战乱四起局势胶着之时,先帝尚可睁只眼闭只眼,然而眼下风停雨歇,河清海晏,卫氏盛名之下,圣人必定寝食难安。
想必直到这些年卫冶不在京中,启平皇帝才总算睡了几天好觉。
“……贼首尚不堪言啊,太傅。”卫冶说。
他拢了拢大氅,静了片刻:“封氏一案证据确凿,一字一句全指向北覃,亲手放走了封十三,更是坐实我与封世常私下勾结,互通有无。当时我想过很多,等我回京之后,或许要拿我做刀,以此清剿君侧,制衡朋党,又或许要重慑皇权,推我下狱,总之是要给天下一个交代……但我是真没想到,圣人竟心狠至此,明摆的证据当看不见,匿了花僚,保下贼党,也保下我,又以此施恩,逼得我不得不自毁根骨,自证清白——”
“他这是既要护住我苟活于世,又要趁我疲软,逼我此生受制于人!”
李喧不说话了。
凛风刮过,回旋而下的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卫冶从容镇定得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继而道:“李喧,太傅,仅仅是只字几句,众口铄金啊,没了圣人恩赏的生路,我就是圈在北都里的玩意儿,举不起刀,跑不了马,这辈子都离不了姓萧的皇城,若天下有朝一日,真闲来无事了,便连条拘着的狗都不如,我哪儿敢做个纯臣?”
李喧:“所以你选了好生养着封十三?这么算来,若是一朝如你所愿,旧案既翻,封家得反,他既是蒙冤含雪的旧臣之子,被大肆辱灭的忠良之后,又是只俯首于你的豺牙狼犬,届时进可挥刀证道,师出有名,退可制衡皇权,让卫氏连同整个世家连襟喘一大口气,没人会不帮你保他——”
他说着一顿,失笑道:“拣奴,你这是下了好大一盘棋,竟是动了一子,便要整车兵马上你的船!”
卫冶:“是。”
李喧这下是真笑了起来,随手抓了把鱼饲料往池子里丢:“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跟我在这儿坐了这么许久,都看见什么了?”
卫冶摩挲了下腕骨,说:“这么屁大点池子,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水浅王八深。”
李喧笑出声,他拍拍手,站起来,把兜里的饲料尽数洒进池子里,随后转身望着卫冶,轻声叹了口气:“你在皇城脚下里颇不如意,我在这里坐了更久,更不顺心。”
卫冶:“所以我这不是来请您出山了吗?连学生都替您找好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李喧笑着反问:“所以我这不是也愿者上钩了么?”
两人对视一笑,李喧的眼角浮出细细的一层纹,这时才看得出他早已上了年纪:“拣奴,养得太好了,怕不怕太招眼?”
卫冶嗤笑:“我当年还不够骄纵吗?有什么用!”
“好!有你卫拣奴这话,我就放心教了!”李喧看了他一眼,抚掌叫好,“话杀浑闲说!既然走了的太傅才是好老师,死了的将军才是真英雄,那你我何不先为贼首——侯爷你可要知道,贼,从来死在匪后边儿!”
既然已经诓得人答应了,卫冶用完就扔,拎着人家钓了一天的胖头鱼走得毫无愧疚之心。
李喧提了声儿问他:“上哪去!”
卫冶没回头,把鱼篓往上提了提:“回去做鱼——哦,对了,方才忘了说,你那新学生气性大得很,得哄!”
可怜李喧一个满腹经纶的治国乱世之才,前脚刚上贼船,后脚便不得不在秋风萧瑟中拿着把破鱼竿迎风高吼:“我是问明日往何处寻你——!”
卫冶:“庙里!”
李喧刚一听清,登时哑口无言。
“被这种敢在佛前开荤的人看好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吗?”李喧仔细一琢磨,也只能琢磨出这么个茫然的臆想。
而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念头同他新鲜出炉的学生对了个正着。
卫冶刚一溜达回寺庙,恰巧就碰见几日不见的两位小少年正随净蝉和尚在寺里闲逛。
估计是长宁侯自己也很有些猫嫌狗厌的自觉,他瞥见封十三面上难得一见的松懒神态,哪怕只一点儿,就下意识放轻脚步,默不作声地走进了细听,想听听看什么东西能把小十三哄得这样高兴。
这一听不要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