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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州(2 / 3)

,这话通常只是嘴上说说,并不能真把它当回事儿。

这二来么,便是往往等说这话的人刚一说完,倒头就睡了,而听的人却深以为然,仿佛当个什么海誓山盟般反复仓促地记在心里,还自顾自感动了大半宿。

封十三先是回了趟屋子,魂不守舍穿衣的同时,还要忙着平复情绪。

接着,他就任劳任怨地开始收拾行李,整顿旧物,直到第二日的日头亮起来,又忙忙碌碌地从那片废了的黄耆地里揪几片苟活于世的叶子,熬了药后做早膳。

出门租驴车前,封十三还不忘喂孔雀大爷吃最后一顿饱饭——这孔雀其实不是卫拣奴养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种同样是成日忙于尾羽开屏的同族相亲,卫拣奴不过同它擦肩而过,无意手空地招惹了几下,那孔雀还就真跟了回来。

好在他们不喂也不打紧,反正越鸟大爷就这么落户在了院里,只偶尔觅食的时候才出去。

……所以是真的要走了啊。

封十三忽然有点怅然地想:“鼓诃城,以后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封十三之所以能一路坎坷地活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还得归功于此人并不缺心眼,反而心眼还多得要命。

等到他叫清晨已有些轻寒的冷风一吹,在一团乱麻似的心绪里回过神来,封十三就隐约明白了,拣奴昨夜里说的那番“肺腑之言”,大概率还是为了糊弄过他,不让他顺着再追问下去。

至于现在,只怕那张嘴就是谎的混蛋早就想好搪塞的说辞了!

这样一想,封十三瞬间气得更厉害了,连带着用膳时看他的眼神都不善。

卫拣奴其实是坐在屋里一宿没睡,想了今日去往抚州可能会遇到的事情,还想了许多的对策,但却不困,甚至看着还很精神。

他神清气爽地准备今日要好好折磨那倒霉的官人,却被封十三的眼神盯得心下没底,只好偷偷问陈子列:“你是不是昨晚上踢被子了?还是打呼噜了?或者你干脆在梦里习武,一脚把他踹醒了……”

这句堪称诽谤的猜测,对于睡相一直很好的陈子列简直是无妄之灾。

他怨气兜头,气冲冲地说:“哪儿有!都夸我睡觉跟死人似的一动不带动——是吧,十三?”

被叫到名字的封十三没说话,撂下碗筷抬腿就往外走。

陈子列顿时懵了:“这,这是又怎么了啊?昨晚不还好好的吗?”

卫拣奴昨晚刚应付完一个,又琢磨着坑害下一个已经很累了,此时万万没有心力再去应付一个陈子列。

他连忙抬脚踹了一下任不断,示意他这饭桶可以适当的吃快点儿,面上仿若无事地冲陈子列笑了笑:“谁知道,可能是他舍不得这里,闹脾气不肯走吧!”

谁知,到底放心不下,端着碗热乎乎的汤药重新走回来的封十三这会儿正好停在了门口。

他一字不落地把这话全部听在耳朵里,忽然就觉得对于卫拣奴这种狼心狗肺,对什么事都当东风吹马耳的人来说,自己那些掏心掏肺的关怀照顾,谨小慎微的步步惊心,恐怕都不必过上博坊豪掷千金要来得叫他舒坦!

这个人简直没心肝。

然而不管封十三闹了什么脾气,该走的还是得走。

天刚亮得有点儿颜色了,几个人就一起上了车。

这时封十三才恍然意识到为什么卫拣奴前些日子在博坊里输了钱,既不拿现银抵,也不交票据,反而是叫人直接上门抬光了所有大件儿、搬不走的家私充作数——合着这人是早有预谋,连一点儿银钱都不愿意让人多赚去!

陈子列却没注意到这点,他使劲儿瞅着对门周府墙上挂着的丧幡,气氛肃穆,几条素白的粗面布条被风吹得到处飘荡。

其中一条白布盖上了写着“周府”俩字的牌匾,很有点莫名的阴森可怖。

府门外有个女侍正披麻戴孝,见他们要走,虚虚地行了一个礼:“我家老爷这两日身犯恶疾,昨日夜里突然暴毙,惊扰各位了。”

卫拣奴一边催促任不断搬东西的手脚利落点,要么就别成日里白吃他那么多饭。

一边自己动也不动,与小姑娘温声安慰道:“哎,人生无常,总会有这么些难免的事儿,你也不要太过介怀,免得伤神……我方才看这白帛七尺长、九寸宽,挂的应该就是下马幡,依着礼节本该是要我们下车吊嗓的,可惜不巧,我们这边有事儿赶路,实在是唐突,不知你可否——哎!”

封十三实在看不下去他青天白事之前还要扰人姑娘家的清誉,但此人非但谎话连篇,连流氓都耍得悄无声息,居然一时还寻不到什么由头来阻止。

没法子,他只好忍无可忍地抬脚踹了下驴屁股。

驴子便任劳任怨地打了个鼾,迈着十分稳当的小碎步,轻盈地拖着三人跑起来。

红扶街上瞬间只剩下一个还拎着俩箱子的任不断。

萧瑟北风吹完了灵幡,又来吹他凌乱不羁的头发,最后打着转儿落在他额角紧紧绷起的青筋上。

任不断对亡者没有半点尊重,当即很不讲究地嚎叫起来,听着比周府里嚎丧的那些宾客还要真心,带着几声佯装力竭的哭腔,扯着嗓子吼:“干嘛呢!我还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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