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她当时的那句帮腔,虽然是看准了杨芝兰漏掉的一句关键回答才出手的,但遣词用句非常谨慎。她的本意隐藏的极深,就是胡栋材和那两个中年杂役,都不会意识到她那句话起到的作用。
却没想到,最后竟叫这个小杨仵作在事后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
温小筠疑惑的皱起了眉,如果杨芝兰真的有能在事后反应过来的能力,被胡栋材刁难的时候,就不应该会有那般迟钝笨拙的表现。
想到这里,温小筠侧过脸看着小仵作,故作惊讶,表情很是夸张的问道:“哎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儿呢。”
说着她欠身探前,笑着拍了拍小仵作的肩膀,“你也是想多了,当时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从兵房队伍里出来的。哈哈~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歪打正着儿吧。不过杨兄你也是真聪明,我和胡刑房怕是都没想到这一层,竟叫你一下看破了其中关键。
经你这么一提醒啊,我再回想早上的情景,好像真的就是在你说了兵房的事情后,胡刑房才决定不抓你去二堂的。看杨兄表面上看的有点憨憨的,其实也是挺聪明的嘛。”
看着温小筠一脸真诚的样子,小杨仵作也有些疑惑了。不过转眼间,他就像想通了似的抛下疑惑,抬手抓了抓头,腼腆的笑了笑,“这个也不是俺猜出来的,是后来俺回到仵作房,俺师父问明了前因后果,特别跟俺说的。”
温小筠这才恍然,看向小仵作的眼睛里又露出好奇的光,“你师父?就是咱们滕县的仵作吗?他老人家好厉害的样子啊。”
一提到师父,小仵作脸上立时露出自豪的光,他微微扬起下巴,笃定的点点头,“是呐,俺师父就是咱们滕县的宝贝,徐仵作。”
“徐仵作?”温小筠立时想到兖州府的徐仵作,“咱们这里的徐仵作与兖州府的徐仵作可有什么关联?”
小仵作并不知道温小筠的来历,一听她提到兖州府的徐仵作,立时点头应道,“对,有关系,他们是堂兄弟。仵作行都是家传,如果有排名的话,徐家仵作的水平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呢。”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些许惋惜之情,“只是俺是从外面来的,按理说得不到徐家的家传,只能在仵作房多给师父打打下手,尽可能的多看多学些。”
这句话倒是提起了温小筠的注意,在古代,仵作基本都是家传,倒不是因为家传有多独特,只是因为仵作行当在世人眼里都是最卑贱,最晦气的存在。
连带着他的家人也都是社会上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所以仵作家的子弟除了仵作,很难再去从事别的职业。
想到这里,温小筠又想到一件事,她转头继续问道:“杨兄,你不是杨典史家的亲戚吗?怎么不到轻松一些的地方去?”
听到这里,小杨仵作不由得苦笑一声,“虽说跟杨家沾一点远亲,可俺们出身卑微,又怕把晦气染给人家,能进衙门仵作房当个小学徒,已经是求不来的福气了。”
温小筠心中顿时了然,这位少年祖上也许担过什么处分,虽然能跟杨家沾上点边儿,但是人家根本不愿意认下这门穷亲戚。
而对于少年的品性,温小筠也有初步了了解。虽然身处下位,但这少年心里不仅没有怨愤,还很乐观向上。
即便是饱受世人轻贱的仵作行当,他也十分耐得下性子去钻研学习。更可贵的是,他心中充满阳光,纵使再强的打击,也不会将他心中的乐观开朗摧折半分。
“其实我倒觉得徐仵作他一定很看重杨兄你,”温小筠抱着木桶侧头望着小杨仵作笑,“你看就是上午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徐仵作他都不忘给你留课业,还特别带杨兄你去到乱坟岗寻一些人骨标本,锻炼你的本事。虽然严格了一些,但严师才能出高徒嘛。”
“是吗?”小杨仵作听到温小筠的分析,两眼立时露出了兴奋的光,“师父竟有这般看重俺吗?”
温小筠抬手拍了拍小杨仵作的肩膀,目光熠熠,语气坚定,“你才是徐仵作的徒弟啊,我相信徐仵作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内心里一定最有数。”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严厉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不觉一愣,闻声齐齐回头,就看一人环抱双臂站定在后面路口的拐角处,正黑着脸冷着眼的怒视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