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裴元瑾认识才一年，对方却深深地入侵了他的心，他的生活，就似鱼本该就在水里，鸟本该翱翔天际。
思念威力惊人无比，他闭上眼睛时，仿佛能感觉到那人就在身边，为他增添无限勇气，思路逐渐清晰。
就像赵通衢助力董必孝这种小手段，只是想通过三哥将他和裴元瑾拖在这里。那莫翛然今夜前来，又达到了什么目的？
捅破窗纸，让莫翛然肯定他的怀柔政策不会再起效？
这个，傅希言不敢说是好是坏。
暂时不想碰到莫翛然是真的，但莫翛然专心致志做表面功夫的那一会儿，他得了好处也是真的。这下撕破脸，大家图穷匕见，下次见面未必和谐。
以莫翛然的性格，看到自己儿子踹掉自己，登上天地鉴主，会是什么心情？反正不会是后继有人的欣慰。班轻语都想着飞升，莫翛然野心勃勃，不可能不想，就如裴元瑾所言，人都要长生不老了，还要儿子做什么？做牛做马做鬼做他飞升路的垫脚石吗？
天大地大，莫翛然凑巧在裴元瑾不在的时候现身，绝非偶然。他是否可以怀疑，莫翛然与赵通衢也是有关系的？就像天底下好人之间总会互相帮助，坏人之间自然也能臭味相投。
说不定今晚见面，也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傅希言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展开内视，检查身上有没有被对方做下什么手脚。还有家人……一想到这里，他又坐不住了，匆匆起床，准备挨个敲门检查一遍。
对付莫翛然，再谨慎都不为过的。
*
长寿山，回龙门。
天边朝云散开，如撕碎的棉絮，东一片，西一片，中间的空隙被浅蓝的底色填满。
这些云絮或许在某个时间，重新化作雨滴，落回地面，又或许直接在阳光下消失。
不今天上的事情是这样，地上也是一样。
冲关失败的沐开森刚从密室出来，准备看看天地万象，参悟一下更深刻的道理，抬头看到立在山边的背影，瞳孔微缩，原本迈出的脚步立刻顿了一下，却又坚定地踩了下去。
他整理衣摆，恭敬地说：“参见师叔。”
莫翛然迎着山间的清风，依旧背对着他：“你若继续修习无回门的‘破玄要术’，早已步入武王境，何苦在入道巅峰挣扎？”
沐开森苦笑道：“我非师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若不改弦易张，此时怕已经成为了地上黄土，坟头杂草了。”
莫翛然淡然道：“你传授弟子分|身术，他在闹市施展，仍是引来了储仙宫雷部。”
沐开森当然知道储仙宫荥州雷部正在山下找麻烦，却满不在乎地说：“他自己闯下的祸，自己会解决。”
莫翛然缓缓转过身，清晨的曙光落在他脸上……的金色面具上，闪烁着刺目的光点，沐开森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储仙宫并非善男信女，抓住一个，便会顺藤摸瓜。”
沐开森叹气：“关键时刻，我总有办法叫他闭嘴。”
莫翛然便不再劝说。
如今的武道至高是条绝路，众人对晋升的欲|望自然相应降低，如有一日，有人验证出一条安全的新路，那些被降低的欲|望也会重新恢复，根本不需要浪费口水劝说。
他换了个话题：“我刚刚见了你的小师弟。”
沐开森一愣，暗道你明明收了四个女徒弟，我哪来的小师弟？难道指无回门的其他人？
莫翛然望着远处的山峰，轻轻叹了口气，显然对傅希言选择留在原地，而没有跟随他上山感到几分失望：“本打算带他来见见你，可惜，他太像他娘了，不太像我。”
金芫秀千挑万选的一户人家，却将他的儿子养成了一只傻乎乎的兔子。实在可笑。
沐开森试探着抱拳：“恭喜师叔后继有人，不知小师弟姓甚名谁，如今在何处？”
莫翛然摇头：“我要你办两件事。”
沐开森苦笑着想，来了来了，终究是来了。
他不敢不听，却更不敢听，只好说：“请师叔念我蛰伏多年不易，不要太过为难我才好。”
莫翛然不理他，道：“过几日，荥州会死一个人，官府会将这件事压下去，你要闹大，越大越好。”
沐开森心中一凛，想荥州天天都在死人，能惊动官府的不多：“不知是哪位？”
莫翛然依旧不理他：“第二件事，让鄢瑎来见我。”
沐开森脸色微变，正要说话，就见莫翛然过头，眼神冷漠地看着他：“或者，我去见他。”
傅家、天地鉴对傅希言的身世最多知道一鳞半爪，可傅希言竟然对自己毫不好奇，还依旧认傅家为亲，必然有人告诉了他全部真相。
知道当年完整真相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
一个是她。
傅家能查到的事，他当然也能。
*
客栈半夜一阵鸡飞狗跳的折腾，最后当然是没有结果。
傅希言顶着一对熬夜特制的黑眼圈，大早上地坐在大堂里喝粥，脸上却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被闹得一宿没睡的忠心耿耿两人就坐在他旁边，一边打瞌睡，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嘴里送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