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掏了掏手,不一会儿,竟还摸出了一沓纸来,她打开一瞧,正头几个大字:大明通行宝钞。
共七张,票面皆是一贯钱。
“如此看来,凶手不是为财,这宝钞藏的不深,若有心翻找,必定是能瞧见的。”
“还有这个。”也不知尹姝又从哪个匣子里掏出来一支簪子,“这簪子镶金嵌玉,值十贯钱呢。”
提到十贯,尹姝眼底的光比身侧的火烛还要亮。
“邹林氏也是舍得,花十贯钱买一支簪子。”尹姝随即想到夜里被孙淑兰收走的钱两,一阵心痛,别人随手一挥,十贯只买支簪子,她倒好,辛劳一年才攒下这许多,结果还是空欢喜一场。
“十贯?”卫骧清冷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尹姝一偏头就见身侧空空如也,卫骧不知何时走至屏风后的书案旁,正翻看着不知是什么的书页。
尹姝走了过去,“大人,的确是十贯钱,我见过,年关之时在城东的铺子有卖,那儿都是些从江南一带传入的花式。”
卫骧见她如此笃定,将手中的书册推至她面前。上头密密麻麻皆是记下的数目,试探道;“这是……账簿?”
见卫骧没说话,尹姝就当自己说对了。
账簿她不是太懂,“这上头写着……”
“月月赤字。”卫骧抛下四个字。
赤字当月由红墨抄录,尹姝见此又翻了一翻,竟发觉连着六月铺子皆是入不敷出。
那就怪了,彼时邹仕轩还未上任司狱之职,他在塾中听学、宴请塾师同窗为其打点,这皆是花钱的地儿,邹林氏一人要养家,铺子又亏空,哪来的闲钱买簪子?她这一支簪子抵得上两间铺子三月的亏空了。
可否是她在外得罪了人?
可若如此,凶手便趁着邹林氏一人在家时下手便是,为何偏偏等到邹仕轩也在家中?
还有最为至关重要的白菇,凶手显然是蓄意而来,那他又是如何得知那菇有毒,又或是他如何知晓那晚邹家会吃下白菇,故而将有毒的换上。
尹姝百思不得其解。
窗子大开,冷风自洞口灌进来,激得尹姝一个寒颤。
想来那夜凶手是躲在这屋前屋后看着三人,如今重归人死之地,她煞是觉得屋子里有双眼睛在瞧她似的。
如实说来,她是有些怕了。
她下意识就端起一盏烛台护在手中,周身有了光亮才让她心安了些。
尹姝这头亮了,卫骧那头霎时陷入昏暗,尹姝赶忙走了两步将烛火递了过去,“民女给大人掌灯。”
卫骧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没揭穿。
卫骧往内走了走,见墙隅旁摆着一箱笼,他便将其拖了出来。箱笼显然有了些年头,面上覆着厚厚的尘灰,也并未有开合的痕迹。卫骧只是微微一抬,箱笼便开了。
尘垢与木朽味儿扑面而来。
尹姝探了身过去,藏得这般久,也不是稀罕物件,她粗粗掠了眼,不过是些书册古籍与字画。
卫骧倒是有耐性,一一端起查验,书册不多,都是些解乏用的杂书,这字画也不是什么名人杂家的墨宝,多是些山水图。
他又拾起一卷轴,轴心忽而传来动静,还未细想是什么,便有一物什掉了出来。
尹姝低头看去。
竟是一只……荷包?
放在这箱笼里头,实在格格不入,还难免给文墨染上了些俗气。
卫骧递了荷包过来,“上头绣的是什么?白莲?”
尹姝接过看了眼,应当是藏在卷轴中的缘故,绣纹未损,依旧可见,“是并蒂莲,有永结同心之意。”
她捣腾了三两下,见荷包里头空空如也,也不再执着,除了绣着的并蒂莲,再也看不出其他。她觉着卫骧说得不错,刑查断案之事就是该交由刑部,她一小仵作老老实实验尸就是,在这儿瞎掺和什么。
卫骧合上箱笼,将其放置原处,“邹仕轩夫妇二人相处如何?”
这该怎么说?尹姝思量再三道:“夫妻私底之事我也不知,可外人瞧着二人纵然是举案齐眉的。邹仕轩是去海州听学时遇见的邹林氏,两人算得上两情相悦吧。”
连夫妻二人初识都知晓,这怕是不在邹家待过,卫骧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他笑笑,“你的意思是,这是邹林氏赠与邹仕轩的?”
“那可说不准。”尹姝掂了掂手中的荷包,“藏得那么严实,生怕被人瞧见似的,可指不定是哪家姑娘的。”与箱笼一道,想必也好些年头了。
尹姝这话有失偏颇,可卫骧竟也觉得不无道理。
“大人……”尹姝见他不再动作,试探道:“我们何时走?”
卫骧反问:“去哪?”
“额。”这一句问住了她,原本商定一早来邹家,那她这会儿又走去哪里。可她来时也没待一夜的打算,谁知会遇见了他呢。
“你若要走,我不拦你,既然来得了,便也回去。”卫骧没管尹姝,端起屋内余下的那支火烛就往卧房外去,“若不走,就跟上。”
他说这话时,甚者不带一丝一毫的停顿。最后那句竟让尹姝听出来“若不想死,就跟上”的意味来。
她欲哭无泪,这想来也是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