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女子们的一大爱好。
舞姬们三五成群出了行宫,西沧完全不同于龙城之地,所有一切都是那般新奇。
而崔留央是她们出门不可缺的陪同,讨教还价可全仰仗她一人。
人来人往的大都集市,穿梭其中。
市集一声“留央”,打破了原本的欢愉。
留央心慌了,居然乱了手脚,独自一溜烟跑开。
舞姬们也慌了,她们不知到底什么情况,只是追不上留央。
僻静的角落,男子气喘吁吁拦下了崔留央,举止更像是一个保护者。
“为什么不来找我?”余霖心知肚明,眼前的人是她,错不了,“一年来,我无时不在派人去寻你下落。到底发生了什么?”
遭受了太多委屈,当看向余霖的时候,不忘投之微微一笑,她觉得眼前有了光明与希望,顷刻,她又将光明与希望掐灭了:“你救不了我。”
“可以的。”余霖坚定道。
“如果你伸手拉我,只会被我拖下水,只会被我连累。”崔留央不回避着。
“假以时日,我会将你拉上岸。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她怎能若无其事,慌张着,各种情绪汇集一处,笑已挂不住,忧伤着看向余霖,柔柔弱弱着心痛道,“你我无缘,还是舍了,断了,对你我都好。”
她最不想伤害,也最不会去伤害余霖。彻底沦陷进血色江河,曾渴望过很多,依旧无法逃避自己的命运,终究她还是无法开口。
刻意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无助的泪悄然滑落了下来。
“你忘了,我不在意你所有的过去,不会嫌弃你。”余霖眼里尽是温柔,靠近呵护,轻轻擦拭着她的泪。
留央珍惜他的可贵,又害怕一旦自己身世的揭露,她无法预知余霖到底会如何看她,她终究是害怕失去这份唯一的珍贵,且不得不自行放手这份珍贵。
她非常在意着余霖,贪恋他的温情。一年间,她逃避了一年。她真的害怕再次面对余霖,更害怕有朝一日她将因仇恨蒙蔽而变得狰狞。
“随我离开西沧。”余霖紧紧拉住了留央的手。
“刚才跑累了,你陪我休息一会。”崔留央依靠着余霖而坐,她留恋他的柔情。
静静地,不发一语。一男一女坐了许久,他想等着她告诉他一切,他会静静听,他会去想办法帮她解决所有的难题。只是她太安静了。
佳人就在身边,余霖深情相望,靠近,靠近,再靠近,想着一亲芳泽。
崔留央迷茫地避开,素白的脸上尽是慌乱,忆昔感今,崔留央怕着,怕无法承受,刺心得尖锐,抵不过万万劫。
心头涌起血色江水的覆灭,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逃离的江上,血色的梦魇挥之不去,耳畔萦绕着呼喊,灰暗着眼神,决然抽出手,道:“我现在很好,该回去了。”
她若真是朔东宁的后人,纷杂残酷的身世,在隐约泪光下,酸楚无力地放手了,失去了足够的勇气。她与他之间,夹杂了太多国仇家恨,她不想毁了余霖,藏起了怯懦的爱意。
世道无常,她只想余霖记得从前美好的自己,仅此足矣。
崔留央割舍了无望的情愫,悲伤着迈开了脚步。
话冷得让人窒息,默静无言,夜色悄然落下,余霖眼神凌厉凝望着单薄的她,彻底猜不透她,可一闪而过的承诺,是他在坚守着。他必将打开她的心结,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崔留央自舔着伤痛,试着不再去想太多。抬头望月,粲然笑着,怎么活都是一生,没了余霖,她还有自己。强打起精神,故作坚强。她又非第一去爱人,又非第一次去割舍了。自嘲着怎么心还会这般疼痛难受。
她感觉着他身后的目光,回头,的确,他还跟在她身后。亦如多年前在百钺下了金夫人的船之后,一路的相随。
别再跟了,别再傻了,崔留央心里默默道。
只是她进一步,后面的余霖也是跟一步。
索性她狠了很心,不再回头,绕了好几圈街。
突然一阵喧哗声,望去,在大道边看到熟悉的人。下青楼,不是益王还能是谁,二话不说,留央一路奔去,“益王,”喜出望外着上前拉住了益王的衣袖,她放下所有的矜持,扑入了怀中。
她的神情,似在躲人,又似哀求。
他并非益王,而是天子承武略,淡淡的草药香入鼻,略是意外,不忍将人推离出去,他顺着其身后一瞥,不远处有一人影,转而邪魅一笑,故意附在留央耳垂边道:“认错了人,可否后悔?”
“不后悔。”留央紧拽着衣袖,看似从容的回应。
“这也是太师让你做的?”承武略饶有兴致低声耳语,话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调。
“不是。”留央不敢动,生怕肌肤相亲。
“帮你解决麻烦不难……”承武略越是靠近,将嘴覆了上去。
崔留央瞪着眼,随即闭上,竟回应起来。
余霖心挂蓖麻刺,眼里映入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不羁浪荡的留央,不想再看那团浓情烈火,他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