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昏迷。
他们砸掉了监视装置,小心翼翼的将她从木桶中抱了上来。最后,她被诸伏景光背着向找不到他们位置的救护车跑去。
那一路上,所有人都很沉默,诸伏景光感受到他们在奔跑的间隙是不是就会看向被他背着的“纱璃”,似乎所有人都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们究竟有没有将“纱璃”从那狭小的木桶中救出。
……他自己同样也是这样。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他的左肩,被“纱璃”的脑袋靠着的位置一片濡湿,“纱璃”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是无声的落泪。
“……对不起。”虚弱的、仿佛一触即碎的声音在诸伏景光的耳边断断续续响起。
或许是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纱璃”的话毫无逻辑,“对不起……没有办法……陪你去……”
“我暴露了……”
可哪怕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他也能感受到她话语里无尽的内疚与痛苦。
可这不应该是刚刚得救的她说出来的话。
“别害怕,纱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在回去的路上,“纱璃”便陷入了昏迷。
“……她之前抓到了好几起连环杀人案的犯人,可以肯定,那个躲在幕后的策划者约翰·沃克对她怀恨在心,所以才策划出了这样一起恶性的报复事件。”
这是事后警方给出的解答。
又是一个下午,他独自前来探望“纱璃”,他带了从公寓里做好的水果拼盘,分给了负责照顾“纱璃”的护士们,他希望以此能让这些人能对“纱璃”更加照顾一些。
然后他就听到了护士们有关于“纱璃”的反馈。
“那孩子……啊,虽然身份证明上写她有23岁,但是看上去真的好小,她总是一个人发呆。”
另外的护士附和道:“的确,她的情绪好像不太好,心事重重的。”
“是不是被吓到了?可能她还需要再缓缓。”
诸伏景光沉默了。因为记忆中,每当去探望“纱璃”时,她永远都在笑,脸上没有丝毫阴霾。
“谢谢,我知道了。”最终,他只得勉力笑着对几名护士这样说道。
当他去到“纱璃”的病房时,迎接他的果然又是对方热情的欢迎。
“……但是,每天都过来的话会不会很麻烦啊?这里离学校很远的啊。”她打开了水果拼盘的盒子,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打量着盒子内的水果,“哇!今天居然有这么多小番茄吗!”
诸伏景光感觉到自己笑了起来,因为她欢快的语气。
呆在她身边的时候,这种表情似乎就很难克制与遮掩。
“纱璃”开开心心的和他分享完了一整份水果拼盘,明明是带给她的,她塞进他嘴里的好像比自己还多。
就在她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即将出院,让他最近几天可以休息一下的时候,他突然道:“纱璃,当时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果然,原本正滔滔不绝的她突然卡了壳,她努力维持着脸上摇摇欲坠的笑。
他伸手握住了她似乎正在细微发颤的手,“我希望你知道,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你抓住了那些犯人,因此拯救了许多人,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吗?”
“……什么?”她看向他。
这时,她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褪去,紫色的眼睛里带着让人心疼的茫然。
但诸伏景光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还是笑着说:“你已经是很多人的英雄了,也是我的。”
说着,他飞快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额动作吓了一跳,她倏地睁大了眼睛,又有了点平常的影子。
“纱璃一直都很坚强,也很耀眼。”
似乎是积累的压力终于达到了临界值,那天下午,她再也没有忍住,抱住他哭了起来。
她又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她似乎很害怕失败。
梦境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知道,这大概是一种防御机制,因为在那场梦境中,他的感官完全被梦中的他同化,压抑又痛苦。
也是因为如此,他牢牢记住了那个名字,约翰·沃克。
当诸伏景光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清晨。枕头底下的手机闹铃正在不知疲惫的让他清楚起来。
他按灭了闹铃后,屈膝沉默的坐在床上。
-
直到早餐结束,他仍旧难以平复因梦境而变得沉重的内心。
梅洛早早就结束了进食,正单手托腮盯着餐厅落地窗外的行人。
诸伏景光控制不住的暗暗打量着她,太像了……她与梦中的“纱璃”,实在是太像了。
身着学生制服的“纱璃”,脸上笑容最多,和她有关的记忆大多都是她活力四射的模样;身着警察制服的“纱璃”,依旧充满活力,面对他时似乎没什么改变,可他总觉得,她似乎经历了许多让她难过的事情。
而现在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与梦境中的“纱璃”一模一样的梅洛,却是那样沉默。
诸伏景光用力闭上了眼睛。
不对,那只是梦。他不能,被那些荒诞的梦所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