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一指长的钢针裸露在凝白肩头,鲜红的血缓缓浸染开来,她痛得眉头紧皱,水光在眼里直打转。
“殿下,好疼哇——”凝白本来想凄美楚楚地说点动人的鬼话,但她一张口,只有哭唧唧的这一句。
变故突然,女郎们花容失色,四散奔逃,唯有一小宫女满脸杀意,直直朝他又射一发。
赵潜来不及想什么,揽紧凝白翻身一滚,险险躲过后霍然将案桌踹飞出去,小宫女躲闪不及,被砸得猛吐一口乌血跌落在地,侍卫已经赶来,她狠狠往地上摔了个东西,炸响过后,白烟弥漫,不见人踪。
凝白肩头的血迹越来越多,甚至有些触目惊心,赵潜吩咐人去叫太医后,紧皱着眉问她:“可有胸闷气短?”
这么多的血实在太诡异,除了中毒不做他想。
岂料凝白弱弱摇头,含着两汪泪哭唧唧又迷惘,“我热。”
赵潜愕然,五脏六腑无论毒到了哪儿都有症状,她怎么会热?
凝白感到身子又软又沉,浑身使不上来一丝力,且是极热极难受,崩溃哭出来后,她浑浑噩噩后悔不迭,早知道她说什么也不会给太子挡这一劫了!
失血过多,她脸色愈见苍白,偏偏两颊泛起不正常的嫣红,眉尖颦蹙,泪光闪闪,透着病美人的易碎妩媚。
赵潜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她嘤嘤啼泣,柔曼双臂没有骨头似的紧紧攀绕着他,如兰似麝的温热吐息打在他下颌。
等太医来诊,什么都迟了,赵潜当机立断把凝白打横抱起,令人解下马车车舆,翻身上马,策马往东宫去。
清脆的马蹄声响彻长街,所过莫不惊惶跪拜,东宫中人闻得动静,只见他们殿下抱着个半身是血的女郎勒马急停,冷面含霜大步凌厉,骇得连忙去请东宫掌事姑姑。
不消片刻,掌事姑姑之一梅忆赶到偏殿,就见太子同一女郎纠缠。雪白藕臂勾着他的脖颈攥着他的衣领,娇啼声声,莺泣媚骨,活色生香。太子非但没有毫不留情甩开,反而眉头紧锁,怕伤着她一样动作谨慎。
她心中震撼,只是下一瞬就注意到多得刺目的血色,当即凛然:“殿下,赏花宴出了意外?”
赵潜自顾不暇,长话短说:“孤没事,再请几个太医来,要带上见效快的补血药品,今日赏花宴一应人等立即扣下。”
梅忆放下心,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领命而去。
不断有血涌出来,斑驳溅染在她雪白脸侧颈侧,凄艳至极,偏偏颓媚溺欢,整个人宛若层层漫卷开至荼靡的繁花,好像就要这样流光身上所有的血一样,抵死缠绵,刹那凋谢。
赵潜此生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毒,也从未见过这样惊心的一幕,心下止不住发沉。
太医来得很快,见到床上如同在血中洗过的人也是惊得魂飞天外,只是艰难搭了脉后,他的表情呆滞住。
对上太子迫人至极的目光,他看向同僚,示意再诊。
四个太医诊完,是如出一辙的呆滞,赵潜厉声喝道:“究竟如何!”
他们骇得扑通一声跪下,最初搭脉的那个颤颤道:“殿下,微臣学艺不精,只诊出了女郎似中欢药!”
血流成那个样子,显然不止是中了欢药,但就脉象而论,杂乱狂跳,竟只剩了欢药能诊出来。
诊不出来也别无他法,赵潜只能让人先解欢药药性。然而就在煎药时,那流不尽的血似乎渐渐停了,并逐渐变为了乌紫色。
凝白醒来时,头晕目眩,嗓子灼痛,虚弱到了极点。
有个声音在说“她醒了”,而后远去。
凝白绝望,别走哇……她想喝口水……
昏昏沉沉好像很久,她又听到太子在叫她,费力掀开眼皮,面前居然果真是太子,她一时受宠若惊,喃喃唤:“殿下……”
赵潜面色沉凝:“都有哪里不适?”
钢针取出,上面竟无一丝一毫毒性,欢药解后,她沉沉睡去,一切像没发生过似的结束了。
“我嗓子疼,没力气,还提不起来气。”她可怜巴巴气若游丝诚实说道。
流了那样多的血,又受欢药折磨,嗓子疼与虚弱是理所当然的。
赵潜重复道:“还有哪里不适?”
凝白就努力想了想,瘪着嘴更可怜地说:“肩膀疼。”
太子没有再问。
凝白神志其实已经全然清醒。她清楚记得自己扒着太子不放猫叫春似的嘤嘤哭,耻得恨不得失忆,对着羞耻源头,她方才几乎用尽了平生的自制力让自己不要脸红,竭力淡然假装一无所知。
“殿下,怎么了?”他沉默得让她很忐忑,生怕穿帮了耻上加耻。
赵潜缓缓将诡毒一事告诉她,最后道:“此毒如此诡异,也许未有可解,不知何时会复发。”
这次换凝白沉默了。
即便是赵潜,也于心不忍,沉声道:“是孤亏欠于你。”
凝白更沉默了。这话算意外之喜吗?
毕竟根本没什么诡毒,是她百毒不侵,所以才敢无所畏惧大胆护他,一般的小毒流流血也就逼出来了,这回想来是极厉害的蚀骨之毒,所以逼了许久,看着吓人而已。
到底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