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湘确实是被他讲的故事影响到了,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的火,却无处发泄。
她回房后,打算小憩片刻便开业,哪知一觉睡到了日头将倾。
原因竟是她做了一个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
梦中,她的视线所及尽是白茫茫一片。
她只身不停地向前走,不知道要走向何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停下来,只在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一定要往前走,不停地走,前方有人在等她。
周围的场景像走马灯似的光怪陆离。
她走过了霜打枯木、满天飘雪,走过了春寒料峭、万物争春,走过了电闪雷鸣、烈日炎炎,眼前的景物定格成了青黄不接的草原。
她怔愣片刻,第一反应便是,入秋了,草原该换衣裳了。
草原上,牛羊如珍珠散布遍地,牧民骑着矫健的骏马,守着他的牛羊。
残阳似血,波涛汹涌的火烧云从南翻到北。
远处有个土坡,坡上的草格外茂盛。
这场景熟悉令她心悸,这里太像漠北的草原了!
还记得,那时漠北的战事刚平息不久,阿爹阿娘将她和阿姐接到了漠北,那是她们第一次见到阿兄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在草原上撒欢儿……
那时,阿爹阿娘得了空闲,便带着他们到草原上消遣,她少时的许多时光都是在这里玩闹。
她对这片草原太熟悉了,就好像一转身,她阿爹阿娘就还在她身后一般——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北湘如遭受重击般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子颤抖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身后十余步外,有一匹红鬃骏马,马上有一温婉娴静的女子,她的身量娇小,眉眼温和,宛如水乡姑娘。
马的缰绳被牢牢地牵在一个男人手中,他的眉骨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给原本俊朗刚毅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戾气。
男人身上尽是杀伐果决的凌厉,但他看向那女子时,眼中却满是温柔。
二人如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似的闲聊着,视线相交间,皆是对彼此毫不掩饰的爱意。
北湘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打破这幅画面。
凉风习习,她感觉脸色痒痒的,一摸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马背上的女子似乎看到了她,扬声道:“阿湘,咱们该回去了。”
声音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温柔。
北湘缓缓向前,眼泪像扯断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往下落。
渐渐的,她像个孩童般哭出了声,眼睛却依旧盯着眼前人,舍不得眨一下。
女子利落地翻身下马,向前几步,冲她张开双臂:“阿湘,你怎么哭了?”
可能是因为太想念你们了吧……
就在她离那女子只有两步之遥时,身后响起一阵小碎步,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想要扑入那女子怀中躲避,却被一个小小的身体径直穿了过去。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竟毫发未伤。
北湘怔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看着那女子抱起“阿湘”,给她擦掉眼泪,宠溺地刮刮她的小鼻子,轻声软语地哄着她,跟在男人身后离开。
北湘看着他们慢慢走远,自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想唤他们,却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走向飘着袅袅炊烟的远方。
慢慢的,他们周身变得虚无,最后仿佛消失在了世界的尽头。
北湘却感觉他们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中,一阵急火攻心,竟冲破了压力,焦急地大喊:“阿爹阿娘!”
这一嗓子不仅把她自己喊醒了,还把守在她床边的玉娘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北湘坐在床上愣了愣,看清是玉娘后,又猛的倒了下去。
玉娘看她满头大汗,眼中尽是红血丝,便试探着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那梦里的人分明是她日思夜想,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见到的人,所以怎么能算是噩梦呢?
玉娘拿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接着试探地问道:“那就是……”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北湘打断道。
玉娘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里,忙解释道:“你不是说下午开业吗,结果大家都准备好了,却唯独少了你一人,我进来一看,你竟然还在睡觉!”
她叹了口气,道:“抱歉啊,我可能是太累了。”
玉娘扶她起来,担忧道:“你还说呢!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开业,结果睡得跟个死人一样,我刚进来时可被你吓坏了!”
她沉默良久,道:“今天程简讲的故事并不完整。”
玉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