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又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致使护城河上一片烟雨朦胧之色，放目所及，十步之外只余飘渺的白雾，看不清人物。
袅袅娜娜的歌声传入耳畔，甜糯糯的，船夫在前头摇着桨，小声附和了一会，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大将军近来脾气不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只管低头认错就好，他虽说性格冷酷，却不是随性杀戮的人。”
少年披着蓑衣立在船头，神色清冷淡漠，也不知听进去了他的话没。
船夫无奈摇摇头，继续跟着商女的歌声轻喝。
细雨敲打青色的瓦，落在河中荡着密密麻麻的波纹，忽而筝声急转，传来一声凄厉仓惶的惊叫。
霎时嘈声四起，侍女们惊叫着奔逃。
殷红的鲜血渗进阁楼的地板缝里，已经断绝气息的尸体犹如破抹布般被人一脚踢开，男人一把抓起匍匐在地的女人头发。
“做我的侍妾你不愿，竟来楼上给别人唱这些淫词艳曲！”
被他抓在手里的女人不语，只是簌簌掉泪。
“放开她！”
声音冷漠倨傲，男人抬头，来人披着蓑衣，面容隐在宽大的斗笠之下，只看身形大约是个少年。
“你找……死～”
甩在身上的雨滴冰冷，利剑割断静脉，男人下意识的捂着脖颈跪坐下去，身后侍从反应过来，神色慌张的将少年团团围起。
“不可！不可！”
船夫气喘吁吁的爬上阁楼，看到此景，瞬间被吓白了脸色，嘴唇蠕动着，一屁股瘫在地板上，喃喃：“他是大将军召来的乐伎……”
丝竹靡靡，剑影却森寒。
坐在上首的将军，四十刚出头的年纪，却已满头华发，仍旧俊逸的面容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妖异。
一曲剑舞毕，少年低垂着头跪在堂下，一身青衣，一身冷傲，将军却莫名红了眼眶，出口的尽是言不由衷的话。
“听说你杀了我的儿子。”
“他不是将军的儿子！”
少年抬头，脸上的银色面具闪着清冷的光，“众所周知，将军无妻，无子。”
君顼轻笑，眼中却是难掩落寞，“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
君顼轻颤着起身，“是你么？我的故人……”
“不是。”
少年冷眼看他，相似的眼眸着透着同样的清绝孤傲，殿外雨声淅沥，打在廊下的声音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杂乱而无章法。
君顼伸手，摘下他脸上面具，寒光闪现，利刃准确无误的刺进心口，手上面具掉落，他得已清晰的看清那张脸。
容貌清绝，孤冷自傲，又见当年尸山血海，她在乱军丛中，那双悲戚的眸光。
可面前的人分明是个男子，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驿马飞奔，侍者狂跑，宫墙深深，甬道幽长，待见到那个人，侍者匍匐倒地，厉声高呼：“大将军遇害，已归西了！”
广场上的众人大震，夜风嘶哑，将声音都吹裂开，“你说什么？”
大周七年的暖春，镇国大将军被人刺杀，致使朝野震荡，百姓悲恸，天子亲自书写长文以祭之，命大理寺卿李修彻查凶手，斩草除根。
数月下来，大狱中是听不尽的凄厉惨呼，大街小巷是数不尽的禁军与告示，举国上下人人自危，一片仓惶。
这已是李修不知多少遍踏进廷尉，结果却往往令他失望不已，今日不同的是——被狱卒拖上来的是个女人。
“她是兰陵御史的女儿，数年前曾跟随过大将军，后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被大将军逐出了府。”
李修看一眼堂下的人，蓬头垢面，满身肮脏，不经意流出的眸光也是千篇一律的充满怨毒，不禁按了按疲惫的太阳穴，“她招了什么？”
“什么也没招。”
心口腾起一股无名之火，烧的喉中腥甜，手指搓紧了案上卷宗，搓出沙沙声，终还是沉不住气，豁然起身。
伸手掐住女人脖子，一点点用力，直到她面色涨紫，呼吸也微弱下去。
“大周三年，你被大将军逐出府，在此四年间，用各种污言秽语抹黑将军，将自家宅邸安置在将军府隔壁，早晚的观察将军起居，你都观察到些什么？嗯？”
“我只是爱他……”
“呵…”
李修轻笑，松开她，“我自有一千种磨人的方法，不信你不交代。”
伶俐的狱卒立刻安置上各种刑具，火盆里的裂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炙烤的人面色发烫。
李修仰头喝了一口烈酒，然后将它们尽数喷在面前刑具上，将刑具扔进了一旁火盆中，烈酒碰到火苗，立刻腾起几丈高的火焰。
周身都是各个牢狱中发出的嘶叫与哭嚎，一瞬间仿若走进冥府地狱，而面前的人，形容为修罗在世也不为过。
女人嘴唇翕动，眸中渐渐被恐惧替代。
“你要知道，在我李修面前，没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只有犯人！今日，我就让你试试弹琵琶，有多痛快！”
明朗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狠厉，李修转身就向炙烤的刑具走去。
“你是魔鬼！”
女人疯了般开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