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一月末。
病入膏肓的汉帝刘宏已在弥留之际,为防止后继无人,垂危的皇帝召集洛阳所有臣子,前往养泰殿商议立储一事。
帝话下达,京都诡谲。
哪怕是再隐忍不发、不愿插手党争的中立人士,此刻也不得不站位。一时,西园与何大将军府来往人士络绎不绝。当然,前去投效何进的,占绝大多数。
只有曾与外戚结下过梁子、仇怨之人,才万般无奈悲戚的去投西园。
于是乎,一场肉眼可见、即将暴起的洗牌风雨,渐渐弥漫至京都洛阳、这座承载东汉百余年国运的恢弘古城之上。
……
“时不待我,时不待我西园啊!”
西园,内府华室。
张让等一众权宦正在商议明日入殿立太子的事宜,个个面上愁云惨淡。
“董候年幼,若他为君就只能任用我辈宦官,但在其母王美人被皇后毒杀时…我们帮了何氏。如此一来,刘协长大。”
“定不会放过我等。”
“可史候即位,我们又能好过?”
“刘辩之舅何进与我等已势如水火,若他侄儿当上皇帝,其不铲除我们才怪!唉,这叫什么事啊!两个候选皇帝…”
“都跟咱有仇。”
“这进也是个死,退也是个死。”
华室中叹息连连,哀声迭起。
此刻,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赵忠,亦是满面阴沉。他们作为宦官,只得倚靠皇权才能享受富贵,若非现任汉帝刘宏命不久矣,他们又岂会又岂敢不听话?
刘宏手软且将死,得罪也没啥。
可下任新帝的两个候选人,可是一个比一个悍。史候刘辩自身没啥主见,可要命的是其舅何进。董候刘协没什么势力,但脑子清明不好蒙蔽、年虽幼…
却已显现出明君之资。
若其上位,成年后揽大权清扫宦官是肯定的。届时,哪怕西园仍在,他们这些一手遮天的常侍们,也绝对十不存一!
难选啊!可也必须选。
“赵兄,有何高见?”
见众党羽斗志尽失、一副失魂落魄的败者姿态,张让终是按捺不住了。
他望向赵忠,朗声道:“赵兄乃咱西园之张良,定有妙计逢凶化吉!”
“为西园渡过此次灭顶之灾!”
说罢,张让起身行至赵忠座前,深深行了一礼。众宦见此一时也都强打精神,起身来至华室中央、跟着张让行礼。
赵忠见此微微颔首,轻动身躯、完完全全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片刻。
待一票宦官等得不耐烦时,其才操着阴柔的调子、开口缓缓道:“本来说,咱们应该支持董候,但问题就在于王家。王美人出身之王家,乃正统忠君之门。”
“美人之父、王家家主常常信谏陛下废用我等。若非如此,我们岂会为何氏求情?杀母之仇不可忘,毒虽是皇后所下,但我等为其求情,也已逃不了干系。”
“既然都得罪死了,自不能再选刘协,史候刘辩是我西园唯一的选择。”
张让听声眉头微皱,当即接话:“可何进又岂会放过我们?刘辩上位…”
“我西园亦是死!”
“不,我们很可能幸免。”赵忠摆摆手、摇头道:“张兄,我们并未杀过一个何家人,甚至连何家的崛起,也与我西园息息相关。若非我们选中何氏入宫。”
“何进,不过是个乡野屠户。”
说着,赵忠面露苦笑。
若早知如此,当年他西园才不会为讨刘宏欢心,去各地寻觅美人。
没想,给自己寻了条死路。
“化敌为友?”
眉头紧皱,张让疑声道:“早在前几年,我们就主动找过何进停战。后不久双方又而抗衡,他岂会二次和解?怕是…”
“怕是大权在握,就立刻派兵…”
“不会!相信我!”
赵忠嘴角轻勾、斩钉截铁道:“若不把何进逼到最后一步,他是绝不会派兵剿杀我们的!张兄放心,何进小小屠狗辈。”
“事起,也不过运势来了罢。”
“就他那点狗涵养,没这魄力。”
说着,赵忠紧绷的秀脸微微放松。接着其猛然起身、昂扬开口道:“皇后何氏与我宦官素来交好,西园又是帮她脱罪、又是帮她儿子做皇帝,她自偏向我们。”
“就是新帝登基、何家当权后,何进想动我西园,何氏也会力保!不过那样,我们虽苟活下来,也就一世富贵清闲了。”
“权,别想了。”
众宦官听到能活命时,眼中齐齐一亮。而闻言代价是剥权后,又纷纷叹息起来。继而全用无比期盼的眼神望向赵忠,希望其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
张让也在此列。
“别想了。何进不死,我们能活命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掌权不可能。”
赵忠直接击碎了众人的幻想,但在叹息声再起时、其又眉头一挑道:“各位兄弟似乎搞错一点,我们立刘辩为储君。”
“只是交好何氏,留退路罢。”
“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此投降,与之相反、我们还要尽全力杀了何进!”